在赵家沟静听花开的声音
在赵家沟静听花开的声音
文/刘元兵
雨水节过后,寒冷的天府大地一下子就升温了,沉寂一冬的花草开始绽放。妻子说,要出去踏春。老几就将车子开到了自己的老家——赵家沟。
赵家沟是老几的老家,湖广填四川时就叫赵家沟,后来解放后改名红花大队,再后来叫做赵家沟村、九龙村等,但是赵家沟这个名字依然被口口相传,永不改变。
金堂大道两旁的油菜花在春风里已经盛放成了金黄的一片片。蜿蜒的广兴大道风景就更加迷人了。在风林寺村口,那一大一小,一高一矮的两个渡槽,就像已经年迈的两父子,在垭口的春风里迎接着老几回家。春风沉醉中的妻子突发奇想,说:“老几,我们把车停在渡槽下面,走路回去,好好看看老家的一路春景。”老几觉得回老家就是要与土地亲密接触。于是,将车停在渡槽边,与妻子并肩向老宅慢行。
进入三月,曾经冰冷的风已经悄然柔和了。《邮仔乡愁》里面的那条回家的路,已经硬化成了水泥路。两旁的芭茅丛,经不住寒冬的摧残成了满身干枯的柴火,只要一粘火星就会熊熊燃烧起来,难怪村口有显眼的森林防火的告示。妻子走过去,扳下几根芭茅杆,曾经追赶老几车子的花絮已经没有了,只剩下刷把一样的光杆。刨开芭茅丛,妻子吼道:“老几,你来看,这些芭茅已经开始发新芽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老几说:“这就是自然规律,老的枯了,新的又发了。只要有泥土和春风,这些故乡的植物会生生不息,疯狂生长的。”
站在曾经让老几望而生畏的火烧寨半山腰上,一眼望去,赵家沟的田地已经被染成了五彩的沟陇。有的金黄,有的清幽,有的雪白。红花梁子的半山腰上是一丛丛翠绿的柏树,春风吹拂下,轻轻地扭动腰身,发出“沙沙”的声响。山脚下的一笼笼竹林包裹着一户户农家。沟陇的田地里,方一块,斜一块,长一块,瘦一块,大一块,小一块铺展着油菜和果树,将赵家沟妆点成了五彩田园。从油菜花色的金黄程度和土地的垦种与荒废,也可以看出包产到户,对土地的分割,也可以看出农人种植的先后,勤快与懒惰。
来到九龙湖(政府叫做红花水库,老几偏要叫做九龙湖)边,可见大坝上停着来九龙湖垂钓的城里人的汽车,还有很多的电动车和摩托车。春光下的九龙湖,碧波荡漾,不时可以听到“拿舀子”的喊声,那一定是钓到了大鱼发出的喜悦之声。静静地站在大坝上,向湖面望去,湖里的鱼不时跃出水面,发出“哗哗”的声响。在深水里孤寂一冬的鱼儿,要串出水面来,享受春天。
春光越来越火热,老几走进水库大坝的护堤上,一屁股坐在了干枯的杂草里,晒着太阳,沾着地气,追忆着儿时的时光。老几这个离开村子四十年的男人,一回到农村,就显出了农民的本性,毫不顾及杂草粘满全身,一下子瘫躺在杂草中,阳光从杂草尖上射在老几的身上,沧桑的脸开始火热了。老几不顾杂草刺脸,紧贴着地面,听到了从水库大坝上驶过的汽车震动传来的声音,汽车过后就好像还听得到大地的呼吸声音,感受得到泥土的芳香。在和煦的春光中,老几用双手掩着双眼,追忆着自己从这个大坝离开,然后一路打拼,直到二线的艰难旅程,人生最美好的时光居然还是晒着家乡的太阳。
来到一片柑橘林,刚收获后的园子里面有很多的落叶和遮光纸袋。可见这里曾经的丰收。柑橘的枝头又冒出新芽了,这些新芽,将要开花结果,是今年冬季农人的希望。在夏橙园里,可以看到花果同树的景象,在清幽的叶片里挂着一个个红红的夏橙,夏橙的旁边盛开着白色的花朵。雪白的花和金黄的果,在同一枝头上相拥,成了赵家沟的一道风景。
在油菜花田里,已经开放的油菜花,贪婪地享受着春光,有的还正在开放,仿佛听得到油菜花盛开的声音。不知从哪里飞来了“嗡嗡”直叫的蜜蜂,他们扇动翅膀,就像直升飞机一样降落在花蕊上,将尖尖的嘴埋进花蕊,努力地吸吮着花粉,将自己的身体灌得肥大起来,有的居然无法再次起飞。很多的蜜蜂落在花蕊上就不想离开,也不怕有人走近,打扰他们的贪婪。
沿着田埂,老几与迎面而来的老队长家娃相遇。
老实厚道的家娃,为人谦和,处事公正,行事果断,很得乡亲们信赖,大家就选他当了三届队长。如今拆镇并村后,五队与四队合并了,家娃的队长职务自然消失了,家娃还继续帮助村民,做这做那,依然享受着当队长的感觉。如今,家娃已经六十来岁了,头发白了,人也慢慢地老了,腿脚也不方便了。家娃扛着锄头,慢悠悠地往自己的包产地里走,去给果树除草施肥。
“兵哥,回来了啊!”家娃招呼着老几。
“家娃队长好,今年的油菜长得好啊!”老几与家娃交流着。
突然,从菜花丛中串出一条老狗,疯狂地向老几和妻子扑来。老几还算淡定,可妻子却吓得尖叫起来。此刻,家娃拿起锄头,拼了老命冲向那只老狗,嘴里吼着它。那只老狗还是听话,来了一个急刹车,然后向着老几摇着尾巴欢迎。
家娃说:“以前菜花黄的时候,我被狗咬过,现在老家的狗很温顺了,很少发疯了!”
“哈哈,狗也听话了啊?!”
家娃又说:“队上青壮年都出去打工了,留下老人和孩子,平时村子里清静得很。农家也不养猪,很少养鸡了。甚至连狗也不养了,因为基本没有小偷了。现在村里人都种植懒人植物,很少种水稻。”
告别老队长,老几拉着妻子在油菜花田地里悠然漫步,然后在田埂上,摆出各种式样,将老脸贴近金黄的菜花,灿烂出青春的模样,与花田同窗,与春天定格。
来到老宅,老几见到门口路边石头上坐着几个老人,男人解开衣扣,咂叭着叶子烟,在吞云吐雾中享受着时光的流逝。女的拿出家里的手脚活,边做边聊天,那家的儿子挣大钱了、当大官了,那家的女嫁到有钱人家去了,天南地北,东家西家。但是,聊天的声音却比困难时期小了很多了。
曾经喧嚣的山村如今已经变得清静了,没有了队长喊出工了声音,没有了因一锄头地盘或者一把柴火而争斗的吵闹声音,也很少听得到有鸡鸣狗叫的声音了。静下心来,就可以感受到山村的声音,可以听得到花开花落的声音,这就是老几心中永远的赵家沟。
二〇二二年三月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