簕苋菜汤的滋味

“野苋迷汝来，宗生实于此。”几场春雨过后，野地里的簕苋菜（野苋菜）噌噌噌地往上长，叶子绿油油的，煞是好看。而我们只挑一些小树般高的簕苋菜，先将枝叶截去，留下寸许茎干，锄头落下，湿润的泥土带着粗壮的簕苋菜头出来，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簕苋菜的主根是浅红色的，连着许多白色的大小根须，样子像人参，又有清热解毒，利尿祛湿的药用功效，民间便有“土人参”的誉称。不一会，就挖了满满的一竹篓。看着一根根簕苋菜头，我眼前浮现出缕缕往事。

认识簕苋菜，是幼年时期。因父母离异，我打小就由祖父母抚养。那是一段灰色的年代，乡下的生活很困苦，只字不识的祖母受到了政治运动冲击，每天被押送到田间地头劳动。身心还未长大的我，也跟着祖母遭受白眼和谩骂，生活在极度恐惧之中。记得有一次，我身患腹泻，一连数天，痛苦不已。远在几十里路水库工地劳动祖母听到消息后心疼不已，乘着劳动空隙拔了几株簕苋菜头，放工后向监守人员请假，连夜赶回家，用簕苋菜头煲汤让我喝下。泪眼婆娑的我，仍清楚地看见祖母端碗的粗糙的双手都带着伤痕。

祖母虽然没有文化，却是个理家能手，尽管家庭经济拮据，生活也安排得井然有序。祖母虽然明白事理，但强势，爱挑理，家里的叔叔婶婶都惧她。性格就如眼前的簕苋菜一样，身上带着簕刺。

带着手套一点也不伤手，一根根簕刺如同软绵绵的绒毛。然而，可以想象当年祖母赤手拔簕苋菜情景，茎干上的簕刺扎在手上，而隐隐作痛的是心头。人身自由被限制，连宝贝孙子有病也无法守在身边，祖母只能老泪纵横。一向好胜的性格已不见锋芒，身上的锐角已被磨平，祖母两鬓灰白，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喝了两次簕苋菜头汤，我的病好了，也让我记住了簕苋菜。祖母告诉我，簕苋菜跟家种的苋菜不同，属于野菜，全株都是宝，嫩枝叶可以吃，还可以治各种病。特别在春天，因为气候潮湿，容易患病，多吃簕苋菜就能防治。我当时不明白，既然是好东西，为什么身上却长着刺。祖母告诉我，簕苋菜长刺是植物的保护本能。做人也一样，不能太软弱，有些时候，要像簕苋菜簕刺一样，保护自己，免受伤害。

庆幸的是，祖母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好日子，晚年过得很惬意。虽然九十高龄时驾鹤西去，而她那以簕苋菜刺喻作为人处世的教诲却让我终生受益。(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依稀记得小时候生病时簕苋菜汤的味道有些苦涩。而留住味蕾记忆是在工作后，每逢春、夏天湿气重时我都会去挖些簕苋菜头煲汤喝，有时还给家人喝。由于簕苋菜性微寒，要加些生姜，温中散寒。簕苋菜味不重，有一股淡淡的甜味。后来生活好了，就把它当做煲汤的材料，和猪筒骨或者鲫鱼一起煲，香气浓郁，味道非常鲜美。有朋友来吃饭，直呼靓汤。于是，簕苋菜头汤煲名声便在一帮亲朋间传开了。

如今，有很多野菜登上了大雅之堂。簕苋菜汤煲不仅成为很多家庭的菜式，还能在一些酒家、餐馆喝到簕苋菜头制作的汤煲。新鲜的簕苋菜头在市场上经常可以看到，而且还可以网购，价格不贵。然而，岁月的情愫让我有一种簕苋菜情结，总想与簕苋菜约会，亲自去挖。一旦味蕾思念泛起，邀上三五朋友，带上工具，或骑摩托车，或骑单车，既可挖簕苋菜头，又可欣赏田园风光秀，其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