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的思考

洗澡的思考

王革新

一晃五十多年过去了。真是日月如梭，时光似箭，往事就在眼前。

今天上二楼去洗澡，想起过去吃穿住行的条件和今天相比，那是天壤之别。

还是洗澡，还是冬天，还是过年。只是我已经不在少年，不但为人父，而且当上了爷爷。儿子的情况不在是从前我们受过的可怜。就从洗澡说起吧，那时那叫一个难呀。过去的一幕幕历历在目，犹如昨天。让我泪流满面，久久不能安眠。如今社会确实是进步了，各项公共事业发展了，人民群众的吃穿住行条件都好了。国也强大了。

一九六八年春节前夕的一个中午。在新疆一个偏远的小县城，父亲带着我和哥哥去刚刚开业的建筑公司大浴池洗澡去。当时县上非常落后，人们戏说到:一条马路、一盏灯、一个喇叭大家听、一辆六九小车书记坐、一辆六轮马车县长专用、其他领导一人一匹马，骑马下乡。全县根本就没有电厂、没有锅炉房、也没有洗澡堂子。这个洗澡的地方刚刚建立起来，对外面基本不开放不营业。谁知父亲在哪里找来几张票。我们都很稀奇。(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十冬腊月，天寒地冻。人出一口气都会结成冰，手抓在铁上都会粘掉皮。可见，那时雪有多大，天有多冷。我们为了迎接一年一度的、漫长的、好像等待了很久才来到的春节，过一个干干净净的大年三十，和父亲一起去洗澡了。母亲专门给我们穿的厚厚的衣服、带着大皮帽子、穿着毡桶、围着围巾、带着口罩手套，怕我们冻坏了身体。父亲从邻居找来一个冬天的运输工具，新疆人叫爬犁子。让我们坐着爬犁子，他和牛一样拉着爬犁子，艰难的前行。好厚的雪呀，到父亲膝盖处。父亲深一脚、浅一脚的、很吃力的走向县城南端建筑公司。大约半个小时，到达目的地。

浴池给我的印象是走进一个大院子，都是土木结构的土房子，一座大大的平房里，一个大池子盛满温水。有人不停的挑来热水加进大池子里，水就会热些。就这样一直加水一直有人走到池子里来。澡堂子对角两个大铁炉子，炭火很旺。有人还在不断的添加煤炭，大家仍然喊着屋子里凉啊。一帮人光溜溜的在泡澡，幽暗的灯光照着灰暗的水，一种澡堂子固有的骚味飘来飘去，咚咚咚的发电机声响和洗澡的热气腾腾的弥漫着人们的眼睛耳朵鼻子。看不清楚人们的具体模样，更看不见人们复杂的表情。以我们小孩子的好奇喜悦心里看。总觉得洗澡的人们都好像幸福的不得了。听到大家互相聊天，夸赞生活的一句半句话，说出这辈子都没讲到的开心事。那时没有搓澡巾就用一条毛巾，没有洗头膏沐浴液就用香皂肥皂，没有沙发床就几个条凳供大家使用，拖鞋也没有光脚丫子跑来跑去的。根本就没有看见大家穿睡衣内衣什么的，洗完澡就直接晾干穿上棉衣棉裤走了。回到家里，大池子洗澡的幸福久久没有退去。想来好几年没有这样洗澡了?应该说不是好几年，是出生以来吧。是十几年就没有如此痛痛快快的洗过一次澡的。如果?父母说‘知足吧’我们好多了.。生在小县城里不缺水，擦擦洗洗还是经常有的。山上的农牧民一辈子就洗两次澡，一次是出生的时候，一次是死亡的时候。记得这是我第一次进澡堂子。

第二次是一九七五年冬季的一天下午。陕西，我坐着大伯骑的永久牌大链盒自行车，慢慢悠悠的跑了十五公里的路程，到咸阳印刷厂里的大澡堂子，好好的泡了个痛快的澡。这个厂子是个大集体单位，厂区外三层宿舍楼旁边就是大浴池。下班洗澡的人特别多。大伯让我看着工人都去上班了，一个人进去好好泡、好好洗。过年就不用再来了。大伯是厂里的大师傅。听说大伯的工作是姑表姐夫三哥安排的。所以姑姑和大伯家关系很好。我们回咸阳老家没地方住宿，我和哥哥一直借宿在大伯家里。大伯大妈人很好。

黄土高原，北风呼啸。我们生活在农村，面朝黄土背朝天。缺衣少食不算太厉害，主要是缺水的很，尤其是洗澡的热水。老百姓常说，宁给一碗油、不舍一桶水。这就是传说中的百莽山五十年代的情况。那时农业靠天吃饭，生产队机井都很少。人蓄饮水都要从三十多丈深的井里往上提水。也就是靠人力用辘轳向上提水，关中人说绞水。吃水如此困难，洗澡基本没有，或者说是很少。我从小长大都没有见过老年人洗澡，最多擦擦澡。我们孩子们也是年前擦擦澡。我小时候喜爱马牛羊等动物，常去饲养室玩的。知道生产队饲养室有个大缸用来给牛马喝水。饲养员夏季就在缸里泡澡。队长有时搞特权也去缸里洗澡。时间到了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农业学大寨。兴修水利大干快上，宝鸡峡引水工程进入关中我的祖籍家乡。水，不再为难八百里秦川一些地方；特别是百莽山上的老乡们。我们周围一下子、出现了好多大小水库水坝。西安是五大火炉之一，夏天热的时候，男女老少都在水库一角泡泡洗洗。水性好的人还会在水库里游一圈，小孩子放假就钻在水库里玩。水多了夏天好办了；但是冬天还是没有条件，太阳能慢慢发挥了作用。后来我们塬上面好些村队机井也有了。村民们开始用牛车、小四轮拉水饮用，喂养家禽牛羊，灌溉也慢慢开始用上机井的水了。再后来就是自来水入户。说是奔小康了。也许农村洗澡如今没困难吧?

一九九0年秋天的一个下午。新疆的一个小镇里召开煤炭销售会议。会议中间体验工人福利落实情况，晚上我们一行被带到一个大浴池子里洗澡。这是我第三次走进大浴池子和那么多人一起洗澡；不过这次大浴池子里就增加了许多水龙头，还有搓背的、按摩的、高档间热汽泉硫磺味很重，蒸汽房里温度很高，严禁高血压患者进入。洗澡结束或者中途休息，可以在大厅活动。打乒乓球、保龄球、下象棋、台球、围棋；可以在旁边大厅一边休息喝茶咖啡果汁牛奶马奶驼奶，也可以在一边大厅欣赏少数民族歌舞杂耍笑话摔跤表演等节目。县委书记、县长、各对口局局长都来陪同共进晚餐。喝酒论英雄、不醉不归。半夜三更又进入街上的洗浴中心卡拉OK。那个年代洗出来了消费、洗出来了产值、洗出来了利益、洗出来了关系、洗出来了发展、洗出来了进步，洗出来了阶层，洗出来了官商体系。尤其乡镇企业半壁江山，影响很大啊。乡土企业家老板都借鸡下蛋、借船出海、借道行车、借机布局，甚至借腹怀胎、借优改土、借包肥私，有的就是刘备借荆州了。他们很高兴借开会之机拉关系走路子；他们很有办法借洗浴OK喝酒打麻将之机攀附各路神仙；他们不懂理论懂实战很会借人性之弱点特点闪光点经营自己和自己的一亩二分地。他们不问政治、不管白猫黑猫捉住老鼠就是好猫；他们的名言就是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大家一起发财致富；拉兄弟一把，有我吃的肉就有大家的、见面分一半。后来有多少上市公司不是源于他们呢？想当初闹天下时又有几个人来几条枪，有的就是几个丐帮的打狗辊吧。让我惊奇的是洗澡居然悄悄的推动着时代的脚步。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几十年过去了，我从陕西到新疆、从农村到城里、从机关到企业、从青春壮丽到白发飘絮、从当儿孙到当父亲爷爷。走南闯北，历经世事，处处留心做学问、哗哗流水写真情。洗澡的地方、条件、问题、变幻无常，但企业的大浴池子是找不到了，满街都是各种洗浴中心、娱乐中心、什么中心？总的感觉是更方便了。可是我们老年人都不想去了，也不敢进去了，去了也搞不清要什么服务，关键是怕被骗被拐被宰被打被吓着，被什么的多了。我给老友说，发现大洗浴池子考察好，把情况及时转达我们，一起去泡泡澡，好好洗洗。不然我们就让时代抛弃了。

下定决心，就是鬼门关我们也进去看看，体会一番。人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