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高考
那年高考
那年,我是以复读生的身份参加高考的.我是在一所乡镇中学读的高中,第一次应届高考,我们学校三个高中班150多人才预选上了三位同学,我落选了,没能参加高考。到了秋季开学的时候,我们一批学习比较好的(班级前十名吧),聚一起大谈不甘心,就到处打听哪有好的复读班吗。正好县教育局通过考试招收部分同学去县城复读,县城几家高中学校,教学条件好一些,班级百分之九十以上都能考上大学。因为那时候信息问题,那机会竟被我错过了。然后,我就又回到原来的学校复读,想着最低争取明年的县城复读班吧。
那时候说是十年寒窗,其实我上学的前段时间正处在文化大革命中,我小升初时文化大革命恰好结束,鉴于文革对文化知识的歧视与践踏,很多教学能力很棒的教师,都被打成了臭老九,蹲牛棚挨批判,所以很我们那届学生在学习上明显表现的先天不足。我考入高中那年,我的下一届初中班,正好挨上初高中两年制改成三年制不久。从报纸杂志得知,大城市里(就说县城吧),比我们实行初高中三年制要早好几年。所以我上哪个复读班,是我初中毕业时我们一起考高中的落榜生复读再考组成的。
几个老师,他们都是全国恢复高考后第一批第二批市里那个师专毕业生,个个干劲十足,总以高考的高度带我们复习。他们都是参加高考录取读的大专,有真本事,并且对高考复习掌握了实战经验。在教学工作中,他们除了要求同学们夯实基础,还重点培养学生解决高考中拔高题(一些偏难怪题)的能力。当时学校里很多花边新闻,说起来有趣,但也可悲。有学生谈恋爱的,快毕业了,上课递纸条,下课约会,不乏成就了好几对。也有老师打离婚的。那时候我们十六七岁的孩子,对这些,只有远远地唏嘘,却没有一点感觉。隐约听着,几个年轻的教师和学校伙房发生了冲突,听说那伙夫头后台很硬,是县里某领导干部的亲戚,倚权仗势,目空一切,平时工作吊儿郎当的。一顿接一顿的熬萝卜,熬白菜,几点肉星几乎寥若晨星!然后是一顿接一顿的豆芽豆腐。他们简直像喂猪,把人肚肠子都洘细了。他剋扣老师伙食不说,工作态度极度恶劣,很少给一般老师同学及学校工作人员笑脸。一次,几位年轻老师出去玩耍,回来晚了,过了饭点。那菜都卖光了,就剩些馒头。老师们让他做点,他死也不干,骑上自行车回家了。学校领导找他淡话,老师提意见了,他眼皮都能耷拉到脚背上。说少了他气呼呼的不搭不理,说多了他就伸胳膊挥拳大打出手。
我在高中时代,对老师很崇拜的,就想着考大学考一所师范学校,毕业后当一名人民教师。有空,我就问一位资历比较深的赵老师:“老师,当老师什么感觉?”他仰头望天,思考一会回答我:“当老师吗,首先,面对一屋子陌生的少年,传道.授业.解惑。过个两年三年,大家熟欢了,就像一家人一样,又要分手,天各一方。然后,大家痛哭一场,哭的心头发酸,泪雨滂沱,久久不愿分手,然后赠送纪念品,青春的留影,走一程送一程,席终人散。过后,又要面对一屋子陌生孩子。学生积攒多了,照片积攒多了,想念就多了。不管你以后是普通人,还是领导干部,国家栋梁,他们一辈子都喊我老师,这是我最幸福的”
那时候,我刚进入青春期吧,看着年龄比我稍稍大点的同学,就觉得比我大不少一样,就有些不适应。我们班不少大龄同学,都是上几届下来的复读生,个别的都复读三四次了,老油条,大我七八岁的都有。我班有一位同学,黝黑黝黑的一张大长脸盘子,一脸的粉刺疙瘩,那时候我感觉他得二十三四岁了。他老爱把磕了两个指甲盖大黑瓷疤的大白茶缸子在手上摆来摆去的,让我觉得老不舒服。他哥经常来给他送些好吃的,军用袄,蓝布裤,一身泥一身土脏乎乎就往同学床沿上坐。他每每用饭盒提着猪肉饺子.烙油饼.辣子鸡等食物送给弟弟,看着弟弟狼吞虎咽的享用他送的饭菜。一次,我无意闯进了宿舍,意外看见了他们,他轻蔑的瞟了我一眼,一副极看不起人的样子。他弟弟,我的同学,竟抬头翻着白眼瞅了我一眼,就惊慌的埋下头去继续大吃。我办完事出去了。那时候我还不理解那场景,是他们兄弟情深,还是怕他们吃好东西我影响了他们。后来走上社会才明白,那时候的拖拉机司机若是有个地方给拉货送货,那是很挣钱的,我这同学的哥哥就长期专门给一工地送货。那年月我的老师每月四十多元钱,他一天就能挣十几元钱。虽然形象不大好,可他那差事得有人才能干的。或者就算以后我们考上大学,也未必能有他那好的机会。(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的邻桌,是一位细白粉嫩,衣着时髦的少爷,他老爸是某乡镇供销社主任。那天早晨,学校附近不知那村的豆腐挑子被伙夫约来伙房送豆腐。留下一包,剩下一包当成群的老师同学大声叫卖。我那邻桌为了显富谝钱,买了一大块豆腐扔进了泔桶里。几天后,一位初中同学,写了一篇作文《不要浪费粮食》。然后,这篇作文被登上了校黑板报。在操场上,两人相见了,差点打起来,被人拉开了。第二次,在伙房,他非要揍他,轻轻推了他两把。我急忙过去拉仗。他笑笑说:我不打他,只是吓唬吓唬他啊。我也笑笑说:算了!算了!他从不做作业,听课的时候除开小差就睡觉。老师从不管他。他不爱学习来这学校干什么,谁也说不清楚。毕业后,听说他接他爸班了。再后来,听说他开超市,一家卖百货服装的大超市。我发现,很多不爱学习的同学,后来混的很有钱。这时候我就质疑,我们辛苦的复读遨游书海攀登书山考大学有价值吗。这个问题在我一次大学政治学习时有了答案:人生的价值,是不可用金钱衡量的。
复读班,老师格外用心,给我们找了许多课外资料外地的模拟试卷,每天都布置很多作业,有时候到晚上十二点多还有人在学习,这是从前这个学校没有的。到了高考的时候,我班一半的同学都预选上了。这次,我意外参加了高考。我们考试的头一天就得到达县城,到指定的学校。去县城的时候,我们同学是八仙过海,各显其能。有的步行,有的骑自行车,有的是大人用自行车送,有的搭乘客车。第二天,距离考试还一个多小时,校长老师到了。我们校长是个黑粗矮壮的壮年,六十多岁吧。传说他是行伍出身,参加过淮海海战役。从他平常铿锵的脚步,挺拔的身姿可以看出这些。他学历不高,不知怎么调到学校来了。他很严肃,不会讲笑话搞幽默,把偷牛逮拔橛的,说成拉屎逮拔橛的,惹得会场上哄堂大笑。他工作的最大特点就是认真,高考那几天,他每天紧紧盯着我们,这边那边的,一刻也不休息。不让我们吃水果,不让我们吃冷饮。说如果吃坏了肚子,考着试老往厕所跑那可坏了。我们校的学生是在一中的教室参加的高考,每科十几张卷子,考试的时候光听见沙沙纸上走笔的声音。考完最后一科走出考场才感觉有些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