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任落在肩上
重任落在肩上
程正渝
1964年5月,自治区农业厅给我站拨了4万元基建款,其中2万元用于建职工宿舍,2万元用于建机车保养车间。站上把这个基建任务的规划和设计交给我。
由于胡书记原来在建工部的下属单位工作过,我向他请教了一些建筑方面的知识,特别是职工宿舍的规格、面积等,并绘制了6栋职工宿舍(其中4栋家属宿舍共20套;2栋单身宿舍共10间,可住40人)的平面布置图。机车保养车间我按照3台东方红—54同时保养的占地面积和配置,也绘制了平面布置图。
站上开会,修改、补充并确定了基建方案。
县上指定新站址建在S公社以西一公里多、哈尔布乎水渠西边的荒地上。(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请正在S公社工作的州规划队给我们测绘放线,他们很热情地帮助我们。
阳光明媚,春风和煦。州规划队的三位同志带着测绘器材,跟着我到指定的荒地上测绘、放线、打桩。……
我忽然想起中学时代教室墙上的一幅宣传画《让你的青春更美丽吧!》:画面上是两位身穿兰色工作服的女青年,她们红扑扑的脸上是灿烂的笑容,其中一位正对着经纬仪照准目标;另一位用手指着前方。她们的身后是雄伟壮丽的高山。——这幅画使我遐想无穷,对未来充满美好的幢景。我想,将来当上一名祖国的建设者,该有多么自豪,该多么富有诗情画意呵!
而今,我终于实现了学生时代的理想,成为一名光荣的祖国的建设者了!
朱站长从公社找来基建队施工。按照当时的条件,都是建造土木结构的房屋。即:用石头铺地基,土坯砖砌墙体,木材作房梁,以芦苇、麦草和草泥砌房顶。只是机车保养车间房梁跨度大,施工难度较大。
我也常常到工地查看施工情况。
基建施工进展顺利,暂且不表。
却说全县春耕检查评比现场会议召开,我站有一个名额,恰恰朱站长到乌市出差了,胡书记有病,叫我去参会。我照例骑上站里那匹比较老实的枣骝马,到S公社大院赶上了参会的马队。
县春耕检查评比现场会的马队气势壮观,县委赵书记骑着黄骠马一马当先,三个公社的书记及县有关部门的头头骑着马紧随其后,再后面就是各大队的头头骑着各色马匹杂乱无序的阵式,我这名技术员由于偶然也有幸骑着一匹劣马忝列其中。
马队来到某生产队的地头,赵书记下马亲自查看,就有几名干部下地用手刨出麦种,量播深,计算播种量;还有的在检查耕作质量,计算播种面积。大多数人都下马抽烟、闲聊。……
在一大队四生产队,大家在地头检查完毕,来到队部,栓马休息,喝水抽烟。接着听县模范生产队长田队长介绍春耕工作经验,博得一阵阵掌声,真是风光无限。……
傍晚,马队浩浩荡荡回到S公社,各自栓好马,到公社食堂饱餐一顿羊肉抓饭,然后到公社招待所歇息。S公社及附近的则各回各家。
翌日清晨,在S公社集合后大队人马前呼后拥向M公社、A公社进发……
1964年6月,自治区农业厅下发了关于拖拉机驾驶员、修理工等工种考工定级及应知应会标准。但是考工定级如何与工资挂钩等问题站里还在向上级请示。
站里指定我为主考,朱站长和吴师傅为陪考。我当时心情非常激动:没想到重任如此之快就落在自己的肩上了。
考工处设在东头空着的办公室。我坐在办公桌后,办公桌上摆着化油器、磁电机、活塞、气门等;朱站长和吴师傅坐在我右手边的椅子上。考生则坐在我对面约两米的椅子上。考工开始,头几个人进行得还比较顺利。轮到小胡时,我还在整理前一位的考试记录,小胡就和朱站长吵起来了,声音很高,朱站长甚至站起来冲向小胡,被吴师傅拦住了。……
小胡是胡书记的弟弟,看来他和朱站长早就结下梁子了。朱站长平日修养很好,很少见他发火。
胡书记正在西头办公室。
考工定级就这样暂停了。
据说,恰好上级答复下来了,考工定级工作延后进行。
检修夏收机具急需到乌市采购零配件等,朱站长派我乘本站的解放牌汽车前去,要求快去快回。因有张采购前车之鉴,我认为这是站领导对我的信任,于是,我处处节约,事必躬亲。例如,给锻工间买的140公斤重的羊角砧,我就亲自抱上汽车。平日说话幽默的汽车驾驶员李飞华颇不以为然,调侃道,张显鄂采购也是知识分子,个儿大,气魄也大;不会像你这般小气,他会花钱雇人干。
我自参加工作领到工资起,每月都给家里汇20元钱,用于弟妹上中学的伙食费,因为父亲被打成右派兼历史反革命后,家里断了经济来源。为了在出差时能节约一些,我想每天只吃两顿饭,每顿吃一个拌面只需8角钱,而一天的出差补助是1.6元,正好是一天的伙食费。可是往往到了傍晚肚子就饿了。李飞华也喊饿了。于是一起下馆子,点了两碗米饭、一个麻婆豆腐,一个过油肉,李飞华又点一个肘子、一个三鲜汤。饭后,我说,这回可真的吃饱了。李说,应该是撑坏了!——我俩会心大笑。我的节约计划也就泡汤了。问题是我常被派出差,每次出差回来算账,总得扣十几元或几十元工资才能结清账!
夏收工作紧张地进行。我站仅有的两台北京号KT3康拜因(1),是仿照1940年代苏式被动康拜因制作的,发动机则采用解放牌汽车的AK—10,电器线路比较复杂。一天下午,1号康拜因机长胡晋,托来站拉油料的马车夫带话,说电路出了故障。我连忙回宿舍把小本子翻开,快速复习了一遍“电路故障的排除”(2),便随马车赶到麦地,胡晋和他的几个女徒弟小周、小庞、小梁正在对康拜因进行保养。我很快排除了康拜因的电路故障,又对胡晋等简要地讲述了电路故障的检查和排除方法。胡晋说,C技术员这么一讲,我就清楚多了。孙师傅每次排除故障到关键时刻,就把我们支开了;我们问,他也不讲。小周插嘴说,人家孙师傅说了,解放前他在上海当学徒,给师傅家倒了三年马桶才出师,跟C技术员科班出身不一样。……
我跟随康拜因收割了两圈,天黑下来,麦子返潮,康拜因停止工作。我们和社员一起就地吃晚饭;并在麦田边的大地窝子(3)里,跟收割麦子的社员们一起挤在麦草地铺上过夜休息。临睡前,社员们在地窝子里互相拉歌:湖北的、河南的、安徽的、四川的、江苏的各种山歌、小调、俚曲、俗谣,此起彼落、争奇炫异,气氛爆棚。——真是难得一见的底层民众独特的文娱活动!
注:
(1)康拜因即联合收割机。
(2)以后,我逐渐很少再翻这个小本子了。
(3)地窝子,新疆一种简陋的蜗居,挖制方法比较简单:在地面以下挖约两米深的坑,宽约两三米,长度依需要定;房顶用整根的杉木作檩条(或放几根椽子),再铺上厚厚的秸秆(或铺苇把子);最后再在上面抹一层草泥(麦秸和粘土加水和制)这样一间地窝子就建成了。
292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