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广生

03-27 作者:床前明月光

李文旺,笔名秋雨

父亲谢世之后,很少回到故乡。偶然回去一次,我遇到了李广生。应该说,李广生一直是我喜欢的人,他甚至是我孩童时候的偶像。可是,当我五十一岁的时候回到故乡,遇到了已经六十四岁的李广生,我还是震惊了。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飒爽英姿,意气风发的民兵连长了。可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的手可以萎缩得像是松树皮,可是,他的精神怎么也萎缩了呢?当我把一支中华香烟的时候,他分明说:“不好意思,还要吃了你这发财的烟。”说实话,受人尊敬,心里当然是满足的,可是,我不知道,当年自信满满的李广生怎么会说出如此谦卑的话来呢。这句话,我想起了鲁迅的文章《故乡》,在故乡,闰土从小就和鲁迅十分要好,而且他知道很多海里的事情,鲁迅甚至要向他学习,可是,后来,闰土面对着昔日的好友,面对着眼前的鲁迅教授,分明地喊出:“老爷”。我不知道,鲁迅笔下的闰土,已经过去了快一百年了,为什么这些不平还是如此明显。

应该说,李广生,当年在李家的家族势力的很强大的,他父辈兄弟多,而且,他自己也兄弟四个,在依靠人多势众说话的农村,他本来是很牛气的,何况,他当年还是威风十足的民兵连长呢。

那是在1973年到1976年之间,李广生二十多岁,靠着他的良好的身体和善良的本性,又是一个百发百中的射击手,他当上了民兵连长。说起李广生的百发百中,那真是当时乡村的一道风景。李广生不但和我讲了大量的林彪叛逃前的故事,好像和什么“一双绣花鞋”很有类似的样子,而且,李广生告诉我,他为什么能够炼成百发百中,百步穿杨的技术。他说,在1964年到1968年之间,他的家因为有五个兄弟,还有一个妹妹,父母又都老实巴交,根本不够吃的,所以,他总到家乡的后山上(所谓后山不过是一个高出地面不到一米的丘陵,那是我父辈的老家,离开故乡只有四百米远)的树林里打鸟。他开始是用石子儿打,后来用弹弓,再后来,他家里不知道怎么就有了一把火铳,再后来,集体说要收缴火铳,他又改用弹弓了。反正,慢慢地,他就练出了非常好的枪法,而且,在别人家不够吃的年代,他家里竟可以屡次打一打牙祭、那时候,一个地主人家百思不得其解,以为他家是有人偷了粮食,居然异想天开的模仿他,公然趁着天黑,从集体仓库里去偷粮食。村集体的粮食丢了,那可不是小事,就派人查,万万没有想到,那年头,贫下中农都不敢干的事情,一个带着地主帽子的人敢于做————审查的结果,就从地主分子家里查出来了粮食。

他,李广生,在我们李家其实有两大家族势力,一方是我的家族,一方就是李广生家里。除了李广生,其实他们那一边是有许多家族偏见的,这一点,我在我的长篇散文里透露的,李选和以及他的岳父,都是有这样的趋势的。而且到了2019年,也就是三年前,我在故乡那个小得不能够再小的群里边,竟然被几个乳臭未干的人儿怎么着呢,不说了,反正那都是“蚍蜉撼树谈何易”的事情,最后我干脆退出了那个没有正气的群,虽然我的侄子们也是主要力量,可架不住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侄子们又“不愿意和无聊的人纠缠(侄子胜武说)”,我哭笑不得地退出了那个群。

李广生是一个从没有家族偏见的人,对人对事,都是很公道的。当年的民兵,其实差不多取代了公检法,村里的民兵,常常是斗地主的主要力量。在有些人对于四类分子十分残酷的年代,李广生对于地主还是人性化的。就像老贫农我奶奶一样,不但没有仇恨地主等等四类分子的情绪,常常对于四类分子有些心慈手软。后来,因为高考,我的家族的年轻人纷纷考取各类学校,而李广生的家族,却没有一个考取的。但是,我们两个家族还是挺和睦的。后来,因为李广生的三弟犯了经济案件,被判了刑,所以,李广生日渐感到萎靡不振,甚至有些过于谦卑。当年的兴修水利,当年的农田建设,是李广生等等人为了李家的人们出了大力的,可是,现在看到老年以后的李广生,再也看不到他身上的活力,我的心里其实也是挺落寞的。因为我们当年曾经是一对忘年交啊。(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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