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经札记

一

和合本​《圣经》。从翻译看，呈现乃语言/富矿。阅读/仿真。神作为修辞。“约与咒”乃神圣的“游戏规则”。元意象—“虹”作为信物浮现思想之轮廓。至于语感放宽，天空之于大地，浑圆句之于倒装乃大海上升到某种高度予以“虹—吸”，“虹”即神的使者。见证并监督“信与义”践行之节奏动力。感恩仿佛大地的阶梯。忏悔/感恩完成匍匐状态之交替上升。语言之于透明乃形式去蔽。真理可能以信仰/悖论表现为他者/无人。基督意识即“全地”尽皆收入囊中——政治或天国乃秩序中的秩序。何为圣经鼻息？人生而有缺陷，当初与神在一起，本质上存在不对称性，坠落即是肉身之所以沉重的奥秘。至此，十字架成为道与使命双重的象征。倘使神不给自己挖坑，古老的敌意未必属“蛇”这个旁观者/诱惑角色——间接开启“地缘冲突”之可能模式。即便人沦为感性/容器。承受不住神的丰盈，仍于他者无人中寻找光裸/混沌修复之混血路径？

二

号称“书中之书”，圣经及其语言，似乎存在符号/体系，尤其是比喻/象征，既是叙事模式，亦自成文化密码。这里我只是基于阅读仿真，指出一个最大的身体隐喻：牧者之于羊群。请聆听：“要知道主是神。/他创造了我们，我们属于他；/我们属他的人，是他牧养的羊群。”（《旧约·诗篇》第100章3节）。从旧约到新约，从上帝到耶稣（基督），主就是神，仆就是人。主仆定义了神/人之身份关系。换言之，人就是神最大的财富。天选仿佛赐予子民以圣灵降临的叙事优势。“迷途的羔羊”作为“罪羊/人”，象征信仰的动摇或正道的偏离。神之胃口也倾向以肥羊为祭品。牧者及其对象，构成天选/天养的“小众”范畴，余者皆为未蒙福者/异教徒。他者概念。集中回应了宗教征服之反人类性。宗教战争，十字架，构成意识形态链条。其核心乃圈内/圈外羊群之皈依。这就是圣经财富观念可怕的布局还原路径。

三

阅读仿真。意态尝试。这是我的一点“耐心资本”。也是我所神往的“释读风格”。就和合本《圣经》来说，它的魅力还是语言/翻译成就方面。尤以分层句法及倒装等修辞手法，心气颇高地构造了一个语言的天堂。或可想象覆盖一个“天国图书馆”。其中，创世记开篇叙说：“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学者叶舒宪分析了“混沌”的前世今生，及其在东西方语境中“原型/意义”的演变，得出结论：“看来，同一种混沌在西方变为恶魔，在中国变为混蛋，这一古老隐喻的演化过程背后透露着人类思想史的轨迹，很值得我们做进一步思考和探究。”《圣经·创世记》开篇似乎把“混沌”界定为地/渊，也就是黑暗中的大地。老子为代表的道家，则把混沌提升到宇宙发生学的高度：“有物浑成，先天地生”。尽管都把混沌作为意象/原型，然圣经所代表的西方偏向“水渊之象”，老子所代表的东方显然偏向“生命起源”。这是我的直观体验。至于语感/语境，前者作为贬义出现更高频率还是“蛇/撒旦/恶魔”等形象；后者并无明显褒贬，只是客观述说，即便“混沌”音转为“混茫/沧溟/鸿蒙”，甚至意态转化为民间脏话“混蛋/昏蛋/混球”，也无损于混沌作为本能完整之立面。这个“意态立面”，恰恰是道家之所以一再呼吁重返混沌的先天性逻辑。没有混沌作为代言，宇宙发生学之于生命起源，荒诞将成为“朗朗乾坤”唯一的出场？(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四

“关于和合本语言的重要意义，是个迄今为止仍未得到应有的广泛认识的大问题”。刘皓明在翻译荷尔德林后期诗歌时，提出“纯语言”概念，并指出荷氏诗作“无处不在的路德圣经德语的深刻影响”。这个判断几乎就是灵的声音。刘皓明另外专门撰写了《圣书与中文新诗》、《从字说到灵》、《“多亏了鲍康灵”》三篇论文，收入他的《小批评集》一书中。我想好诗/好译，只能邂逅式遇见，而不可强求矣。扯远了，还是回到圣经文本。

纯语言之于基督道成肉身，我兴趣不大，至于语感路径，尤其是修辞术本身，却需要用“星星的血液”去融贯体会的。作为信徒，可能满足于教义通透。作为读者，可以绕过“十字架”，只就语言直观进行某种“会饮”乎？我想可以的。把圣经当作诗文学典范，还是回到原点—意态小径，完成某种敬畏式平视。阅读需要一种“不要先入为主而无立场分析”的理想/态度。当下人并不崇拜神，我也不可能例外。加上儒释道汇通之文化自信，欣赏一下，不至于匍匐在地，汲汲于争当神的仆人。谦卑与敬畏，对异质性的呼唤才能正心/正行。这样说下去可能要跑题，我想简单提一下，圣经语境之于牧者，宗教意识映射到现实政治中，可能并非爱与责任，反而可能涉及文化/殖民。而中国政治伦理从哲学高度提出，“天子牧心”。这个心，就是民之所思/所想，说白了就是动态了解民心向背。鉴于我自己很喜欢“牧”这个词，并于十年前提出“牧词”这个概念，我想我的亲人或人民，只能是属灵的概念/词语。倘使透过母语血液，得以体验到语言生命的静默/跃动，我就很满足，也会很快乐。牧之在场，要驯服时间意向呵。

五

你们内视，为天地立心

但我们，因怕而生信

在期待中，神自己

对光裸极为满意

泥人是他捏的

生命气息是

他吹入的

观念即是作品

停更只是天气原因

内视由于真理悖论性？

久违就像一代羊群

以潘多拉之名

星星的血液

流入它的眼睛；

人这容器，静默

倘使嫌弃，拿什么

出来摆平，声音路径？

六

倘使你惊奇认不清母亲

乳房的清泉而天上的

霹雳远没有像骰子

掷出！日子奉献

一天天的蜜汁

我父，雷电交加

危险与急迫如何蒙恩？

黄金种族之于艰涩

白银已垂涎三尺

青铜并未出生

黑铁也没有

中断来路

风与其

激荡，静物

并置之于进度

鹰在九月要辐射

旷世之兔？

禅意象/“白衣拜相”

光裸/混沌尤如他者无人

“我是阿拉法，我是俄梅戛”

意象流变。“我是终，我是始”

七

“为真理写作”

主啊，太自大

赐予我思想吗哪

兽有时比人还纯朴

洞穴只负责防守

“要有光”是否

呼唤透明的

好生活？

本能之于

肉搏，噢独眼巨人

叫我“无人”即可

天启与思辨

可能对冲

他却守在洞口

谈论终极而

回家的路

无尽头？

八

那个园子。无被吸收

“不好”乃神为亚当

找来一个好帮手

她我肉中之肉

命名为女人

为了干活

有节奏？

噢尘归尘。失落

乃起步。夏娃

被古蛇诱惑

肉归肉？

九

我同意冯象的翻译/判断。

“大地茫茫，草木全无”

上帝赐福三个要素：

亚当、女人与蛇

创世版本完成。

甸园之所以

混沌！意态介入

神自己矛盾的设计：

“亚当一个人孤零零的不好”

“好与不好”并非伦理前提。

神其实应该担心的反而

是一个如此这般的假设：

倘若蛇让夏娃先吃生命树

而不是善恶智慧树的果子，

人像神一样永生。那时

“犯禁的人该如何处置”？

就围绕这个“不好”的感觉，

便要没完没了进行“补救”。

与其说圣经语境隐喻性

开启人的救赎之旅，倒

不如反过来说，首先是

神对自己的作品发出

一声“不好”的叹息！

至于女娲补天，由于

有缺憾是天而不是人。

彰显中国智慧对天道

采取敬畏与平视并置？

十

劳动之所以神圣。不可取缔

由于神的处罚，将人逐出那园子

“令他耕耘土地，去造他的泥土里谋生”

大地之子。通往生命树—永恒的路

被封了，而尘劳之苦却把可能性

也就是人的自我解放之路开辟

“恶”乃伦理前提。救赎离不开

“天人合一”之混血模式应许

至此光裸作为语言意识

是否映射存在的根基？

我想赫西俄德创作

《劳作与时日》

本能完整之于

混沌阅读？

十一

光裸乃节奏。复数乃世界轮廓

胃的史诗。火之蓝集中绽放

道译逻各斯。皮下的真理

暧昧与透明；光裸遮蔽

由人性完成准备。光

作为语言直观，暗

示源初之于遗忘

空白显示无端

时间进入了

意象—阅读仿真

痛苦石化为门

槛：提高了

写作可能

的难度？

十二

塔楼之上。至少还有你，

感激涡旋为万物缔造了

伤痕，并甘之若饴？

荷尔德林之于两希

—希腊/希伯来文明，

就像不死的少年之于

基督—宙斯，尤其是

诗人的职分，自觉

作为“酒神的祭司”，

把神圣混沌抵近。

哀歌/赞歌同时推进

用浑圆句吸收并释出

年的声音路径。贫乏

是神的丰盈，行吟乃

诗意栖居。精神世界

“最好的起点”——由

《饼与葡萄酒》这组诗

完成馈赠/慰籍神的来临！

一个人的诗歌文明。就

这样，除了“溯源/开源”

逆流而上，别无大川！

十三

你们笑中含冰。幸福被发明

更多的不确定。如负重的大川

倘若拴上绳索，套上辔头

意象流变怎么样？结果

易怒？易爆？易喷？

水的声音是否裹挟

悲剧的灵？光裸

反而不必透明

可疑的牧群

族类打击

混血呢

由最后的人

猜测甚至圈定？

睡着的水乃冷静

仿真并未当冰？

之所以具体

准备潮湿只是

本能由混沌开辟

谁还意欲？统治力

意义的前提解除

宛若坛子。置于未知

而陷于已知乃存在之厄？

十四

但感觉不可逾越。某种跳跃

动物更直接，无何有之约

“将金钱模拟语言”，意象

穿透信仰，那血中之血

另一个上帝，小狐狸

暧昧乃大同世界？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