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的军旅生涯

这是我第二次到乔的诊所就诊，与第一次一样是治疗腰肌劳损。乔的诊所在一个居民小区内，诊所设有内科、牙科、和中医按摩科。乔是这家诊所负责人兼中医按摩师。乔的大名叫乔音格，蒙古族人。一米八五的大个，身材魁梧匀称，大脸盘细眼睛，颧骨微起，打眼一瞧就是一个标准的蒙古大汉。如果不是穿上他那件又肥又大的白大褂，他往那一站，几乎所有人都会认为，这个人的工作应该与医生这个职业丝毫不沾边际。但他确实是一个专业学校毕业的有证医生，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中医按摩师。

作为一个病人到医院看病，与医生见面一般不会超过十几分钟。先是简单的问诊，接着是开各种化验单，做完了一系列检查之后，再决定下一步的治疗方案。如果是小病，开点药立马走人，大病则交给住院部医生处理。按摩治疗就不同了，需要医生亲自动手，从穴位、骨骼到肌肉，都需要按摩调理。一般情况下一次按摩，短的需要半个小时长的一个小时，一个治疗周期大约一周左右。在这段时间里，就有机会与医生轻松的聊天和对话。自第一天开始按摩，给我的第一个疑惑就是他的称呼。诊所里从护士到患者，对他的称呼就一个字，乔。按照一般的习惯，应该叫乔大夫，或者姓字后面的名，音格。随着接触次数的增多，谈话的深入，这一谜团和乔的成长历程，也渐渐的浮出了水面。

一、乔的老家在内蒙古与黑龙江交界处的一个小村子。村子里有一百多户人家，属于蒙汉杂居的村落，蒙汉人口几乎各占一半。小村子既有草原牧场也有农田林地，几乎每个家庭既养牛羊，也耕种田地。乔说，他们家有四十公顷耕地，四十公顷草场，五十公顷林地，奶牛三十头，所有的这些都有他的哥哥和父亲经营。正常年景，每年收入十几万元不成问题。在他们村里属于中等水平。乔的一家共有五口人，上有一个哥哥，下有一个妹妹。乔说，他一九七二年出生，小学是在村里上的，初中是在乡里上的。八八年初中毕业，乡里三个毕业班一百多个孩子，只有一个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三个考上了普通高中，其余的全部回家自谋出路，十六岁的他也在其中。多数孩子回家不是务农就是放牧，或者外出打工。乔说，按理来说他也应该留在家里，家里的这一大摊子，父亲和哥哥忙的焦头烂额，急需他这个帮手。但是他对这些都不敢兴趣，在毕业之前他就定了自己的目标和方向，那就是当兵，一定要走出这个小村子。十六岁的他或许与长年喝牛奶有关，个子已经长到了一米八，骑马、摔跤、样样精通，在学校里是顶级选手，无人能够比拟，是名副其实的孩子王。当兵的路数已经研究明白了。论体检、政审这些一点都没有问题，需要托人找关系，在县工商局当干部的大爷也能助一臂之力。

为了当兵的事，家里特意开了一个家庭会议。父亲说：你毕业之前我已经为你考虑好了，生产队里现在有二百公顷机动的草原和耕地，我与队长已经谈好了，用你的名义承包四十公顷，这就足够你折腾了。我算了一下，经营得当的话每年收入十来万元应该不成问题。如果你去当兵这个机会就没了。哥哥说：队长凭着与阿爸的老关系才答应了此事，一般人想都不敢想。如果你不愿意去承包地，那我就去经营，你和阿爸留在家里管里现有的一切。总之，家里人不同意他去当兵。但是他的主意已定，坚决要求去当兵。一定要走出这个小村子，到外面闯荡一下，见见外面的世界。父亲看他如此坚定，也就不再坚持。说：好吧，两条道路摆在那，你自己选择吧。为了保险起见，在秋季征兵之前，他坐长途汽车特意到了县城的大爷家里，请大爷帮忙。大爷知道了他家里的意见，说：既然你决意当兵，我就托托关系，帮你活动一下。你也知道想当兵的人有许多，我和武装部没有直接的联系，不一定能把这件事给你办成，你要有思想准备。有了大爷的承诺，他的心理又多了几分把握。

征兵工作开始了，一切进行的都非常顺利，体检和政审都非常顺利，尤其是身体素质这项可以说全是优秀没有一点瑕疵。他们公社一共去了二十九人，有三个人被录取了。其中就有他一个。负责证兵的首长和武装部长，都非常喜欢他。武装部长对着征兵首长说：乔音格这个小伙子太优秀了，他曾夺过县里少年摔跤亚军，骑马、长跑都很厉害。我们给部队送去了一个好苗子，你们可要好好培养啊。征兵首长望着这个稚气未脱，帅气英俊的蒙古少年，也是满心喜欢。乔说，年轻的时候长得确实挺帅气，个头不仅比同龄人高出了半头，而且四肢匀称还有肌肉，不像现在肌肉松弛，还有啤酒肚了。能够当上兵，至于大爷帮了多少忙，大爷只字未提。但是从武装部长的谈话中，他知道了大爷为他一定做了不少工作，不然武装部长不会这么清楚，这个来自偏远农村孩子的简历。他从内心里感激大爷对他的关心和爱护。十一月份，县里的新兵开始启程了。

二、三个月的新兵训练结束了，乔被分配到省城的汽车连。乔非常高兴，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能够当上汽车兵，这比起在家乡里骑马要威风多了。汽车连人数不多只有五十三人，三十辆解放卡车，一辆越野吉普。他所在的班有五辆军车八个人。他来之前已经有一个老兵专业了，一名班长俩个机动，五名司机。他是一个新兵，来之前方向盘一手没有摸过，由班长教他汽车驾驶技术。尽管乔的学业水平一般，但是他的动手能力特别强。解放卡车在他手里，像摆弄玩具一样得心应手。仅用半个月的时间，以全A的成绩通过了全部考试，为此班长对这个徒弟很是满意。高兴的说：乔，从今天开始你就可以开车上路了。这是班长第一次叫他乔。此后战友们，也不叫他大名了，也直接叫他乔，就是后来连长见了他也直接喊他乔。还好整个连队，就他一个蒙古族，一个姓乔的不会弄错人。只要喊一声乔，那就是他。上学的时候，同伴们都管他叫音格。到了部队只叫姓不喊名了。对此乔并没有不高兴，反而较得挺荣幸。因为他看过了南斯拉夫电影《桥》，这个桥与乔是同音，与英雄人物有关，这挺符合他的心思。乔说，在连队里他特别能吃，精力旺盛，一次能吃八个馒头。连长看了笑着说：乔，你上部队算是来对了，就这里吃饭不用花钱，还喜欢能吃能干的。如果你在地方，老板见你吃这么多饭都得愁死，这钱没法挣了，一顿饭就能吃掉半天的工资。连长说的没错，乔确实是能吃又能干。连里出车，班长都得把他放在后面，就怕一不留神他把车开得没了踪影。需要运输货物、大件装备，不用点名他第一冲上去。不到一年时间，大家都熟悉了这个整天乐呵呵精力旺盛的蒙古族小伙子。乔说，或许是部队的伙食太好了，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个子又长高了五公分，体重增加了二十斤。(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五月中旬的一日，通信员通知他马上到连部去一趟，连长有事要找他。他心里直犯嘀咕，自己平时既不抽烟也不喝酒，更没有做任何违纪的事情，连长找我干吗？要么是家里有事，让我回去。到了连部，看到了连长、指导员在和一个年轻的军官在谈话。连长见他进门，便说：乔，过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后勤部的魏科长。你不用紧张，没有别的什么事情，就想和你聊一聊在部队的生活和训练情况，做一次基层走访。你就实话实说，别有什么思想负担。闻听此言，一颗砰砰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两个人一问一答，从部队训练、连队生活，到草原老家足足聊了一个半小时，不时连长与指导员还插话作一定的补充。谈话的气氛比较轻松融洽，没有一点紧张气氛。谈话结束之后，魏科长感谢他的采访，并亲自把他送出门外。与连长和指导员相比简直是太客了。这时他并不知道，魏科长的主要目地是给首长选小车司机。因为这是考察，连长和指导员也不便向他透露真实目的。回到班里，战友们纷纷围拢了过来，打听他到连队去做了些什么。他实话实说，说：只是上级来人做基层走访，除了谈连里的训练和生活没有谈别的什么事情。战友们虽有些狐疑，但是有一点确信无疑，那就是乔不会撒谎，他是一个非常诚实的人。只有班长，这时轻轻的摇了一下头，说：乔，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可能你的好运就要来了。

班长的预测极为准确，就在乔和人们几乎把这件事淡忘了的时候。七月中旬，团里的一纸调令下到了连部，让乔即刻到军里的后勤部报到。这是连里的一件大事，一个汽车兵能够到军里开小车，这不仅仅是荣耀，更重要的是本人的前途会更加光明。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职位，让一个新兵乔，不声不响的给占有了。不仅新兵羡慕的眼红，就是老兵也嫉妒的要命。羡慕也好，嫉妒也罢，乔要到军部开小车这个事实，谁也更改不了了。当然，也有高兴的，那就是连长和指导员。连里能够把优秀人才输送到上级机关，这本身就是对他们工作的一个肯定。从私人感情上讲，这两个人都非常喜欢这个朴实能干的蒙古族小伙子，从心里和行动上都想助他一臂之力，让他有更好的发展。临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好好干，别辜负首长对他的期望。乔说，乔进军机关开小车这件事，多少有些偶然。一次指导员参加军里举办的学习班，在学习班上军后勤机关的王主任也在此班学习。他向几个汽车连队发出了推荐意见，希望向他推荐优秀司机到军机关后勤部工作。回来之后，他与连长一商量，就把乔推荐了上去。按理来说一个士兵调动一下岗位，无需大的周折，就是一个电话的事。用不着像提干转士官那样层层审批走程序。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小车司机这个岗位太敏感了，对个人素质要求极高，不容许有半点差错。一般情况下，谁都不敢轻易举荐，即使是个人关系再好，也是慎之又慎。后来，乔知道与他一起竞争的共有七个人，也都是各连队顶尖的汽车兵。乔说，至今他都不知道是什么因素让他从七人中胜出。

三、一九九零年七月份，乔到军机关报到了。是指导员亲自开着连里的越野吉普车，把他送到军后勤部的。乔说，军机关也有一个汽车连，有轿车、越野、客车大小车辆三十几台，人员共四十七人，与原来的连队差不多。连队共设五个班组，按车型分为大车班和小车班。乔被分在小车三班，班里也是八个人，负责六台轿车。唯一不同的是，从肩章上可以看出，这里的司机多是专业军士。就是连长和指导员的肩章，也比原来连队的领导级别高了一级。整个连队就他一个上等兵军衔。乔说，第一天到机关单位，瞬间就感觉压力山大。无论是行走、说话、吃饭处处都是规规矩矩，与连队截然不同。唯一让他感到亲切的是，乔这个名字又在这里落地生根了。这也多亏了指导员向现任连长介绍他的时候，习惯的称他为乔。乔说，虽然从开大车换为开小车，身体上轻松了许多，但是精神上的压力却增加了许多。乔的第二个师傅，就是这个班的班长，是一个专业军士，山东人个头比乔矮了一点，说话声音洪亮，做事严谨细致。首先考察了一下乔的驾驶技术，认为乔的技术水平还可以，能够胜任工作。只是在某些细节上，如路面刹车等环节上还需要仔细琢磨。接下来，一周的时间都是规章制度的学习，小到车门开关，大到危机处理，无所不包。不仅是面对面的讲解，而且班长亲自示范动作。乔说，这一周脑袋都大了，真的有些后悔当这个小车司机，如果不是碍于面子，他真的要回去开他的卡车。班长看出了他的情绪波动，鼓励他说：乔，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这样走过来的。过了这一关，不仅一切都轻松了，而且这里养成的习惯会让你终身受益。乔，接受了班长的忠告。

第二周，乔正式开始驾车上岗了。开始班长安排他的都是近处好走的路线，没有什么难度。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开始跑长途了。一个月后，乔已经认识许多首长了，而且这些首长，都无一列外的称呼他为乔。乔说，刚刚克服了第一个障碍，第二个障碍接踵而来，那就是吃饭。乔说，机关食堂的伙食，要比连队里的伙食好，不仅干净卫生而且品种也多。咋一到食堂，什么都想吃。但是看到打饭的战友和领导，每个人都吃的很少，多数人都是四两米饭或者两个馒头，拿三个馒头的都很少。乔看到这一状况，心里暗暗叫苦。班长看到他拿三个馒头，说：乔，别客气，能吃多少吃多少，不用在乎别人吃多吃少。乔说，三个就够了，多了吃不了。乔的第一顿饭就这样违心的吃了个半饱。乔通过观察发现，战友们，个个都身材匀称，健壮，没有体态臃肿之人，这一定与他们的饮食控制和体育锻炼有直接的关系。自己在这方面一定要向他们好好学习，克服自己在连队暴饮暴食的习惯。乔的意志比较坚定，说到做到。白天还好过，一忙乎就过去了，到了晚上是最难熬的时刻，常常饿的睡不着觉。为此，他就买一点饼干放在宿舍里，饿急眼了就吃两块饼干喝点水就挺过来了。这一切都逃不过班长的眼睛。一天班长看他吃饼干对他说：乔，这个班的每一个战士，都是这么度过来的。你可能不知道，我刚来的时候体重与你现在的重差不多，经过一年的锻炼和控制整整减了十公斤。只要坚持上半年，习惯就好了。做我们这个特殊职业，需要身手敏捷，反应速度要快，体重超标肯定是要被淘汰的。乔坚持了下来，半年下来体重减了五公斤。一次跟首长一起到原来的团检查工作，他特意跑回了连队看望那里的领导和战友。大家都说，乔廋了。问他原因，他也不好意思说出来是在减肥，只是说最近肠胃有点不好，过几天就能恢复了。只有连长和指导笑了笑没有吱声，乔知道这点小心思瞒不过领导。透过眼神，好似再说，乔，那里可没有人像我们这样惯着你，吃的像个小猪一样，胖的滚圆。

四、一九九一年九月份，乔的军衔进了一级，从小车三班调到了一班。由公务车司机转为首长的专职司机。乔说，军衔晋升是正常的晋升，让他做领导的专职司机这事有些让他意外。按正常排号是轮不到他的，连里几乎所有人的资历都比他高，驾驶技术只能比他强不会比他差。领导相中他可能是缘于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春节前公交车上抓住了一个小偷，准确的说是揍了一个小偷。那是一个周日，快过春节了，乔独自上街想买点东西给老家的父母寄去。刚上车不久，就听一个女同志大喊，不要脸，还我钱包。紧接着听着一个响亮的耳光，一个男的接着说：谁偷你钱包，臭婊子。女的开始大哭。他冲了过去，把钱包还给人家。其中一个人冲他的胸部快速的打了一拳，说：找死啊。拳到了，他的脚也抬了起来，一脚就把这个小偷踹翻在地，这家伙捂着肚子，躺在车厢嗷嗷直叫。另一个，刚冲到面前，他一记重拳打的这个小偷撞脑袋撞到到汽车玻璃上了，玻璃碎片给这小子划得满脸是血。接着又补了几拳，这小子也不动了。乔说，一看事大了，让司机赶紧把车开到就近的派出所。司机和乘客很配合，车到了派出所，第一个挨打的小偷趁着混乱跑掉了。第二个小偷，是他几乎是拖着进了派出所。派出所对他做了笔录，有乘客和司机作证，确实是抓小偷。知道他是现役军人，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就让他走了。这件事回到连队他没有对任何人说。一周后，指导员找他，说：乔，在外面是否惹祸了？乔说：没有啊。指导员说：还撒谎，派出所都来信了。指导员把派出所的来信递给了乔。乔仔细读了一下信的内容，这是一封表扬，赞乔见义勇为，不仅抓获了一名小偷，而且派出所据此人挖出了一个盗窃团伙，让部队给与表扬。乔悬着的一颗心落地了。乔说，之所以紧张，是因为自己出手太重，几拳下去这小子不是脑震荡，肋骨也得折几根，可能是来找后账，还好这事之子未提。指导员说，要把这事报到机关总部，让领导给与表扬嘉奖。乔坚决不同意，但是这件事整个连队都知道了。

第二件事是避免了一次车祸。乔说，那是九一年的六月份，开车拉着一位首长和一名参谋到兴安岭某部检查工作。那天，天空下着小雨，车在岭崎岖的山路上行驶，前方雾蒙蒙的视线不是很好。当车行驶在一个山坡上，离山头还有大约二百米的距离时，乔听到了山对面重型卡车的声音，他迅速的把车仅贴山角停了下来。车还没有停稳，一辆重型载货卡车迎面飞驰而下，把他的吉普车后视镜刮的粉碎，尾灯也扫碎了。车里的人惊吓得几乎要跳了起来，豆大的汗珠也从他的脑门滚下。好在有惊无险躲过了一劫。他一声没吱，稳稳的把车开过了山头，在一个相对宽阔的地方把车停了下来。下车后，几个人还惊魂为定，脸色煞白。好在车里有无线报话机，联系就近部队的车辆，把首长和参谋接走了。他独自把车开到了维修点修理。回到连队，马上到连部把事故经过，跟连长和指导员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连长不仅没有批评他，而且还表扬了他，说他这件事情处理的沉着冷静，处置得当。这件事很快就在连队里传开了。为了这事同车的参谋还特意找他聊了一次，一是代表首长对他的果断处置表示感谢。二是想了解一下乔，在处理这件事情时的当时想法。谈话中，参谋带着疑惑问他，是如何知道对面有卡车开过山坡的。乔说，我是汽车兵开卡车出身的，对卡车的声音特别敏感，不仅能够辨别出它的发动机声音，而且载货不载货，从声音上我都能听出来。咱们的车开到那个事故地方的时候，我听到了载货卡车上坡的声音，判断出了它离咱们很近。当时是雨天路面湿滑，等到卡车翻过山头看到我们车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办法控制汽车下坡的速度，这一点我非常清楚。所以一听到卡车声音立刻把车停了下来，尽最大可能避免两车相撞。听到这里，参谋频频点头，说：乔，年龄不大经验还挺丰富的，我给你们连长建议了，给你记功。乔说，通过这件事对他震动很大，一段时间经常做梦，做的梦不是在草原上骑马奔腾，就是在连队里开着卡车飞奔，这或许是精神压力过大产生的幻想。

五、乔在给首长做专职司机的同时，又增加了两项内容那就是警卫兼内勤。乔的保密意识非常强，在几次闲聊中，我曾试探着询问，首长的级别，部队的名称，管辖的范围。乔总是把话题岔过去避尔不谈，首长个人的事情更是一字不漏，只谈自己在部队的喜怒哀乐。在给首长开车两年半的时间里，乔说，他从首长身上学习到了许多东西，增长了不少知识，受益匪浅。他最佩服的就是首长孜孜不倦的学习，做事果断，雷厉风行。乔说，首长是军事学院毕业的高材生，硕士毕业，从基层一步步走上来的。他的车里装满了书籍和地图。跑的路程稍微远一点，首长就会捧起一本书来，津津有味的仔细阅读。不仅看中文书籍，而且还看外文书籍，除非看书累了稍作休息才和他闲聊几句。这个作风与多数人完全相反。一次乔问首长，首长我知道您是硕士毕业，在军里学历已经是很高了，为什么还要天天学习？首长说，乔，你可能知道的少。目前，我们军队的武器装备，与西方军队相比差距太大了，不仅数量不足，而且在技术水平上也差了一大截。他们一个旅的武器装备，就比我们一个军的武器装备还要多还要强。如果真的打起仗来，胜算肯定是倾向于装备优势的一方。你可能通过电视到看海湾战争的介绍了。从开战到结束只有四十二天的时间。伊拉克的百万大军，就被美军打的溃不成军，一败涂地。损失的人员、坦克和火炮数量惊人。伊拉克伤亡了十万多人，美军仅伤亡几百人，战损比为1000：3。落后就要挨打，这是一个颠无不破的真理，所以我们必须努力学习。不仅要提高我们武器装备的技术水平，而且要提高作战指挥和使用新技术的水平，这样才能适应未来战争的需要。你可能注意到了，现在新提的军官都是军校毕业的，这就是为未来的战争做人才和技术储备。首长的一席话，乔懂了，知道了学习的重要性。

尽管乔知道了学习的重要性，但是乔的最大兴趣还是在体育方面。军里的文化体育设施，可以说应有尽有，从图书馆到健身室一应俱全。健身室是乔的最爱，拳击、擒拿格斗，篮球是乔的强项。乔说，他的拳击格斗水平，在汽车连里没有对手。平时就和警卫连的战士切磋，切磋最后的结果，是亚军。乔说，警卫连的连长真是厉害，在我离开部队之前，还没有人能够超过他。我与他对打顶多能打上十几个回合，一般的人不会超过三个回合，就会败下阵来。一次他对乔说，乔如果有一天你不想给首长开车了，就到我这里来，我推荐你接我的班，首长肯定会同意。乔说，警卫连长是他在部队结识的，除了本连队之外，最好的一个哥们。以前我们俩还经常的联系，后来他专业了就失去了联系，现在时常还会想起我们在一起对打的快乐时光。

乔说，在给首长开车的两年多的时间里，首长对他的工作相当满意。除了，正常开车之外，乔把汽车保养得非常好。像洗车和刷车这项工作，可以到外面去做，但是乔一次没用。不仅把车擦得锃亮，而且自己花钱买汽车蜡，给车做漆面防护。所用的抹布都是白色的，汽车里一尘不染，首长对此非常满意。另一个就是自己的一个生活习惯，与首长完全相同，那就是不吸烟、不喝酒。乔说，作为蒙古族，无论是从遗传和习俗他都应该能够喝酒。家里父亲和哥哥都能喝酒，尤其是父亲如果不是酗酒不会去世的那么早。但是他却特殊，没有遗传喝酒的基因，喝上一点酒就会脸红心跳。在家的时候，母亲说，上苍啊，真是可怜我啊，总算是给了我一个省心的儿子。上中学的时侯，许多男生都开始偷着喝酒了，并且把它当做一种时髦的表现，但是乔却滴酒不沾。到了部队，像他这样的同龄人，至少具备一样，甚者两样都沾。刚到连队新兵第一次聚餐，乔说自己不能喝酒，战友们都不相信，使劲的劝他。最后喝了两瓶啤酒醉了一天，早操都没有起来。这时战友们确信乔真的不能喝酒。乔说，不会喝酒反倒成了他的优点，如果像父亲那样喝酒，不仅参不了军进不了部队，更别提给首长开小车了。乔说的是实话，在机关汽车连，没有一个人在连队里吸烟，更没听说过有酗酒的。连长曾经对他说过，乔，你能来到咱们连队当小车司机，不抽烟、不喝酒的习惯，帮了你一个大忙。有多少人因此给刷了下去，自己还不知道为什么。乔相信连长说的是实话。

六、一九九三年十月，乔经过考核顺利的转为了专业军士，也就是志愿兵，可以领工资了。乔非常高兴，这些年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乔知道，与他一起当兵的战士能够转为志愿兵的寥寥无几。第一个连队带他的班长，是一个非常优秀的驾驶员，干满四年就转业了。一起参军的三个同乡，也都转业两年了。他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写信告诉了父母。妹妹回信了，告诉他，家里人知道他转为志愿兵特别高兴，特意杀了两只肥羊，摆了几桌酒席，款待前来祝贺的亲朋好友。回信告诉他在部队要好好干，家里的收入不错让他不用惦记。转眼之间，就到元旦了。乔的兴奋劲还没有过，另一个好消息接踵而来。一天首长找他谈话，说：乔，今年部队与医学院合办了一个野战医生大专班，学制三年，毕业之后回到部队做野战医生。我把你推荐上去了，趁着年轻学一门专业，对你未来的发展是有帮助的。首长接着说：司机这个职业，现在看着挺好，未来会越来越差，尤其是小车司机岗位有可能会被取消。你或许不知道，在发达国家，像美国和日本家家都有小汽车，就像咱们家家有自行车一样普遍，都是自己开着汽车上下班。依据咱们国家现在的发展速度，汽车进入家庭是早晚的事，我想时间不会太久。未来你也可能会有自己的一辆小汽车。所以，一辈子不能把自己禁锢在一辆汽车上，眼光一定要放远一些。如果你同意，明天就找你们连指导员报名即可。乔听了首长的一席话，既感动又震惊。感动的是首长给他创造了这么一个宝贵的上学机会。震惊的是未来自己也可能有一辆小汽车。在那个年代，这对于普通百姓而然，那可是一件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乔说，在他所接触过的人里面，最佩服的就是首长了，人家的书没有白读，预测的真准啊，像他这样学识渊博的人，不应该留在部队，应该到地方当主管领导或者到大学当教授学者，这样才能会发挥出他最大的潜力。

过完春节，三月份，乔告别首长和连队到医学院报到了。乔说，这个大专班共有三十人，五个女兵，二十五个男兵，班长是团卫生队的一名干部。学员基本都是连队卫生员或者是部队医院、队、所的干部，像他这样的学员没有几个。乔说，报到的第一天学员在做自我介绍时说：我来自某某部队，蒙古族，名字叫乔音格。在部队里大家都叫我乔，我也习惯了，我看了一下咱们班里只有我一个姓乔的。在班里大家不用叫我乔音格，只喊一个字乔就行了。此言一出大家哈哈大笑。乔说，第一个学期主要是补习中学课程，有化学、生物、英语等，最难学的要数英语了。上中学的时候，最后一年才学英语。这些年下来二十六个字母都认不全了。最后考试如果不是老师高台贵手，肯定是过不了关。接下来的专业课程还可以，像生理、药理、病理、解剖、传染病，生物防化，战地急救、中医理疗康复等课程，都在优良的水平。其中医理疗康复这门课程，他学的最好。这也成了他以后人生的金饭碗。乔说，学这个专业纯属巧遇，因为这个学校有中医专业，特意增加了这门课程，一般的医学院没有这门专业课。乔说，第一天上这门课，他就爱上了这门专业。它太神奇了，一枚小小的银针，几乎能治百病。给他印象最深的是他上中学时候的中学同学，一次着凉受风半个脸都歪了，到县医院去了几次都没有治好，最后是找了一个老中医，用银针给治好了。因此，他下决心一定要把这门课程学好。乔说，教这门课程的是男老师四十多岁，性格随和，待人热情，毕业于中医学院。不仅给学生们上课，而且在校医院里面出诊。给他们上的课时不多，就半个学期，多数是给在校的本科生上课。他通过老师了解到给本科生上课的时间之后，经常跑到别的班里去蹭课，甚至利用课余时间，到医院帮老师打下手。老师特别喜欢他，干脆不管，辅导员也当看不见。同学们也愿意和他交往，见他进入班级，开玩笑的说，乔又来蹭课了，赶紧请客，不然我们就给你撵出去。乔说，好说，我请你们吃地道的涮羊肉。乔 说到做到，学校附近的小火锅店让乔吃了个遍。

三年的时间很快过去了。乔不仅顺利的毕业拿到了大专文凭，而且基本掌握了中医理疗这门专业。毕业时，他的老师曾经对他说：乔，你对这门专业的了解和掌握的程度，超过了我带的许多本科生，回部队之后会大有用处。即使转业了，凭着这门手艺也够吃饭了。乔说，老师说的没错，我真的就靠这门手艺吃饭了。

七、一九九六年十月，乔在部队又服役了两年之后转业了。乔说，有两个因素促成了他的提前转业。一个是部队机关精简裁员，一个是处对象了。乔所在的卫生队，在编二十三人，上级要求裁员七人。接到通知后，给领导愁坏了，愁得一段时间满嘴起泡。动哪一个都难受，裁没有关系技术好的，没人干活了。裁关系硬的又不敢下手，得罪领导等于和自己过不去。乔当时在外科组，论技术那是没说的。尤其是他的中医理疗，在部队里是第一份，不仅深受战士们的欢迎，就是团领导也经常找乔来按摩，甚至带着家属找乔给做针灸按摩。这时的乔，在团里已经小有名气了。论关系，大家都知道他以前是首长的司机兼警卫，就连上学都是首长给推荐的。乔说，就凭他的技术，不用动用领导的这层关系，留在部队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第二因素是处对象了，女朋友也就是现在的媳妇。希望他早点转业，趁着年轻再找一份工作。两个因素叠加在一起，乔决定退役了。当他把退役申请交到队长手中时，队长非常吃惊。问乔，这么大的事情，你和首长说了吗？乔说，没有跟首长说，这事是我自己做主的，与首长没有关系。你只管往上级报就行了。至于首长那里我会去说的，队长您放心，这事与你没有一点关系，完全是我自愿的。队长听完之后非常感动，说：乔，你真是个男子汉，我在卫生队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主动提出申请退役的，做事情总是替别人考虑，不给任何人找一点麻烦，我佩服你。

乔说，首长听了乔的退役事情及今后的打算后，非常理解和支持。说：乔，你成熟了，能独立思考问题了，开始给自己定目标和方向了，这个想法很好，我支持你。俗话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谁都要走这一步。早走这一步，要比晚走强，趁着年轻精力充沛，在社会上打拼会更容易成功。如果在工作和生活上有什么难处，就尽管来找我，我认识的人毕竟比你要多。别忘了，结婚的时候，千万要通知我一声，我们家要给你和新媳妇祝贺一下。乔转业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区级医院做中医理疗师。六年之后，乔辞去了医院工作，兑下了这家诊所，成了这家诊所的老板兼中医理疗师。我问乔，现在和首长有联系吗？乔说：有联系，首长是我的恩人，别人可以忘记，首长的恩情，我一辈子都远不会忘记。首长现在已经离休了，目前在北京居住。一六年的时候，我与爱人特意去北京看望了首长，在首长家里住了三天。首长说：乔，我们离得太远了，不然的话我每周都会找你来做按摩。在一旁的首长老伴阿姨说：你快歇歇吧，乔来咱们家三天，为你干了三天活，快把孩子给累坏了。这那是串门走亲戚，这是远道来给你治病的。乔说：阿姨，这不算事，只要您老人家一个电话，我随时就能座高铁过来。这就是我在诊所，听乔讲述的军旅生涯故事。

2024年8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