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转的车轮

外出打的士车，年近六十的驾驶员师傅边开车边与他的同行用语音闲聊。对方问他今天跑了多少钱，他回答说才三百出一点，马上听到对方发来一阵报怨，说车太难跑了，今天跑到现在才两百出，还不够本儿！一个多小时一单都没有接到，在路上空转，什么鬼生意哟……

已是下午五点过钟。我与师傅攀谈，问他生意如何。他说现在贵阳跑出租车太难了，竞争太大了，都是狗日的领导乱来，发了三四万个网约车照牌，那么多运营车辆，哪里有那么多生意！他介绍说，现在一天跑个三四百块钱，除去车辆的台班费、油钱，就所剩不多了。他开的车车龄较长，台班费低一点；像新的出租车台班费每天要将近两百，除去油钱，生意差的时候，弄不好还会倒贴本！

曾经的出租车行业算得上收入比较高的一个行业。十余年前，听说贵阳的出租车司机每月跑个七八千的收入不成问题，如此好的行情，弄得出租车的经营权炙手可热，据说出租车经营权拍卖的时候，竞争异常激烈，2000年最高成交价达到每辆43万，创下全国之最的记录。只是，时过境迁，如今滴滴打车和其他网约车蓬勃兴起，不断挤占传统出租车的市场份额，还有共享单车、共享电动车也来分一杯羹，出租车的生意更是江河日下，不再是别人眼中的羡慕。想想也可理解，贵阳市的人口规模就那么大，上万的出租车，再加上三四万辆网约车，还有不知其数的屡禁不止的跑黑车的，市场竞争的惨烈程度是可想而知。

记得疫情期间我某次打的士，四十多岁的驾驶员对路况不熟，抱歉地请我用手机导航；我当时非常意外，问他，你路都不熟跑什么出租车？驾驶员对我说，他以前是做钢材生意的，外边有一千多万的账收不回来，生意没法做，人又不能闲着，就出来跑出租车试试，总比呆在家里无聊好。与他闲聊几句，才知道他是大学本科毕业，在一家国企上了几年班，觉得空间不大，就自己跑出来做生意，从几千的小生意做到上千万的生意，结果却是纸上富贵，表面上是千万富翁，实际上却是揣着一堆收不到钱的账单，生活得一地鸡毛。

上周打车遇上一个健谈的老司机，他说他在贵阳开了二十多年的士，以前行情好的时候，每个月有七八千甚至于上万的纯收入，现在是每月能有七八千的毛收入就不错了！除去油料、台班费，所剩无几，真没什么意思——可不跑车怎么办？他只会开的士，别的工作做不来，只有慢慢地熬日子，混口饭吃，总比饿饭强！他叹息地说，只是每月那点可怜的收入与付出的辛苦相比，太不匹配了！他告诉我，贵阳地铁一号线开通，出租车的收入差不多每天减少一百左右，二、三号地铁开通，出租车每天的收入下降两百多，地铁方便了市民，却影响到出租车这个行业的生计，更别提不断增长的网约车......

他的话里充满无奈与失落。社会的发展就是这样，没有永远的红花，新事物的兴起总是意味着旧事物的衰落，曾经的优势行业也会逐渐被社会抛弃，被其他新兴事物取代，谁也阻挡不了！我们只有顺应时代潮流，去适应新的业态，学会新的生存技能，否则，只有等待被淘汰的命运！(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事实上，尽管出租车司机在抱怨收入下降，可我发现，进入这个行业的人似乎并没有减少。跑出租车是个体力活，也是个脑力活，拼体力，比速度，抢时间，男人比女人在这方面似乎要占据优势一些，意外的是，这些年我打车遇见的女司机似乎多了起来，就连跑外卖的队伍中也掺杂了不少的女骑手。由此可见，越是门槛低的行业竞争越充分，无论男女，上天不会格外垂怜，活下去才是王道。

听到出租车驾驶员对话中所说的一个多小时没有接到一单生意的话，我不由自主地想，在贵阳的街头，有多少出租车的车轮是在空转，没有创造价值？有多少驾驶员付出一天的辛劳却一无所得？想想我自己，半生奔波劳碌，又收获了什么，也许，一如那空转的车轮，忙忙碌碌，终归一无所有......

我不知道那个曾经载过我的千万身家的驾驶员还在开出租车没有？我不知道我自己这辆车在尘世中又收获几何？是否创造过价值，得到过认同？但愿，不要如那没头的苍蝇，或者，像那没有乘客的出租车，在街头巷尾，人海茫茫中空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