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的谎言

02-28 作者:王夫敏

冬日的寒风掠过村庄,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老屋的屋檐下,母亲裹着那件褪色的棉袄,正弯腰往炉膛里添柴火。棉袄的袖口磨得发亮,补丁叠着补丁,像一片片零碎的岁月缝在她身上。

“娘,收拾收拾,明天接您去城里住几天。”儿子站在门槛外,搓着冻红的双手。母亲直起身,浑浊的眼睛闪了闪:“城里?我住不惯……”话没说完,儿子已搀住她的胳膊:“天冷了,您这棉袄哪扛得住?”

城里的暖气烘得母亲坐立不安。她总盯着窗外的高楼,念叨着家里的鸡和菜地。儿媳

拎回一件羽绒服,浅灰色,蓬松得像一团云,讲价到680元,一分不能少。

“试试,娘。”母亲摸着光滑的面料,手指微微发抖:“这得多少钱?”儿子抢着答:“不贵,八十块。”母亲这才舒展眉头,将脸埋在衣领里蹭了蹭:“真软和……”

那晚,母亲难得睡了个安稳觉。梦里,她仿佛回到年轻时踩着缝纫机的日子,咔嗒咔嗒的声响里,全村的布料在她手中化作新衣。醒来时,羽绒服整整齐齐叠在床头,她终究没舍得穿。(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一个月后,儿子带着药回村,推开门却愣住了——母亲缩在旧棉袄里,新羽绒服不见踪影。“娘,衣服呢?”母亲笑得有些局促:“你黄大奶来送咸菜,瞧着喜欢,我就……”她从枕头下摸出皱巴巴的百元钞票,你再买一件同样的。

儿子喉咙发紧。他想起三十年前,母亲也是这样把新布让给邻居家的孩子,自己用碎布头拼成围巾;想起缝纫机被踏得吱呀作响的深夜,母亲总说“剩下的布够给你爹补裤子了”。那台全村唯一的缝纫机,最终也没能给她裁出一件体面的衣裳。

“成,明天就去买。”儿子攥紧钞票,纸币边缘的裂口硌得掌心发疼。

儿子别过脸,看见墙上老镜框里的照片——年轻的母亲穿着碎花布衫,怀里抱着六个孩子,笑容比身后的油菜花还要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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