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花逸草五色梅

春天是花的季节，当第一缕春风从大地轻轻掠过，村里的篱笆和菜地里，便有了花的零星倩影。到了阳春三月，桃李争妍斗艳，杨柳枝泛鹅黄，山花烂漫，十里飘香，各种花卉犹如T字台的模特在争相走秀，你方唱罢我登场，一个个使尽浑身解数地演绎着各自的丰采，一闹腾就是整整一个季节。

故乡的春天就是这样美，美得自然，美得朴素，不经任何修饰，仿佛是一幅闹春图悬挂在天地之间，笔酣墨饱，华丽隽永。山村是花的世界，这里没有名贵的品种，不用谦让，也不用拘束，凡夫俗子们更显得野性十足，热情奔放。那山坡上如火如荼的红杜鹃，河岸边洁白素雅的檵木花，还有田野里金黄的油菜花，一片片，一簇簇，在美丽的画幅里涂抹着浓重的一笔。

如今家居在喧闹的市井，随着记忆的渐远，当初卷起的那片春色已伴我走过几多冬和夏。小城被高楼大厦和阛阓路道占据了太多的空间，缺少了绿色的铺垫，就缺少了花的渲染，春意也就乏味了许多。每天每天都会从街市走过，偶尔瞟见人家小院伸出来的几枝勒杜鹃，楼房阳台上懒洋洋的几瓣不知名的小花，还有三角花园那棵遍地落英的攀枝花，心中徒增几分感慨。

其实鲜花也是时光的匆匆过客，花开花谢，度季更年。只是它的轮回快，快的让人感觉不到它的华丽转身，没有林黛玉那么感知细腻，突兀就滋生出“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的情愫来。一直就有“红颜薄命”之说，不知道用来形容花儿是否准确，总感觉越是美丽的花期就越短。于是，我更喜欢的是那平庸的生命力强的花，能在观赏之余给人于励志。

那日从钟楼走过，大道两旁的花池郁郁葱葱，给车水马龙的街市带来了春天的的气息。蓦然回首，一朵朵似曾相识五颜六色的小花勾起了我的回忆。俯身细看，这不是五色梅吗，哟，昔日乡村的杂草竟然登了大雅之堂。

我“谷歌”了五色梅，它学名叫马樱丹，别名臭草。一种直立或半藤状灌木，高可达2米，有强烈臭气，全株被短毛。茎枝常有下弯钩刺。叶对生，卵形或长圆状卵形。四季开花，花序腋生，花冠高脚碟状，4～5裂，有红、粉红、黄、橙黄、白等多种颜色，故名“五色梅”。核果球形，肉质，成熟时紫黑色。(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的孩提命运多舛，是祖母的大葵扇一扇一扇地把我摇大的。童年的时光最快乐，那时家乡有一种叫做“臭草”的草，满身毛刺，有五颜六色漂亮的花朵和黄豆般大的果实。当年的小孩玩具大都是自己制造的，那时流行一种叫“噼卜筒”的玩具，就是用一截小竹筒，把筷子修成竹筒孔大小，把作业本拧成小纸团，用水泡粘，塞进竹筒的两头，然后用筷子塞竹筒，猛烈撞击把那头的纸团射出。由于“子弹”的原材料不足，后来不知是谁发明用五色梅的果实代替纸团。所以，小伙伴们都喜欢去摘那青青的果子，遇上有成熟发紫的果子，还会放进嘴巴里，那种甜甜的、臭臭的、怪怪的味道至今还留在味蕾间。

奶奶告诉我，“臭草“命很贱，只要把它的折枝插在地里，臭草便落地生根，那个地方不久以后就是灌木一丛，而且想除都除不掉，只要还有根，它就会生出嫩绿的新枝来。奶奶还说，人要是能像“臭草”就好了。当时，我只是眨眨眼睛点点头。

许多年后，我才读懂奶奶说话的意思。十年浩劫中，善良的奶奶也受到了冲击，年近六十的她被残酷地批斗、挂牌劳动。可奶奶从不掉眼泪，只是在更深夜静的时候，才会抚摸着创伤对灯唏嘘。她安慰我人要坚强，随遇而安，“贱人有贱命”，没有过不去的坎，不管遇上什么风雨都能挺过去的。回首往事，感叹人生如酒，奶奶的教诲和楷模让我终身受益，岁月幽深的倒影里，我喝到了苦涩后的甘醇。

在我的记忆中，五色梅当初也只是故乡山村才有，而且都集中长在当时的大队部周围，渐渐地人们把它移植围篱笆。村里人告诉我，大队部旧址原来是土改时没收的村中一个大财主家，而这种花也是财主三、四十年代从广州移植过来的。由于五色梅的适应性强，繁殖快，如今已遍布城乡，还被栽培盆景花圃美化城市。我总觉得，那位把五色梅引进来的财主不仅仅是爱花之人，还有一双会鉴别品味的慧眼。

五色梅没有雍荣华贵的容颜，没有国色天香的品位。它平淡无奇，默默无闻，一如闲花逸草，然而它执着坚强，耐旱脊薄，恶劣环境下仍生存自如。它花朵美丽但不娇艳，枝繁叶茂却不张扬，它花期长，几乎一年四季都可见到它的身影，即便是北风呼啸，都在高昂着头游戏着寒冬，给人于温暖的色彩。五色梅无私、奉献，浑身都是宝，还是清热解毒，散结止痛的良药呢。

花池里的五色梅一朵朵、一串串，悄悄地吐蕊，静静的盛开，淡淡的溢香，在氤氲春光里显得悠然自得。“养在深闺人未识”，也许是我们对五色梅的认识不多，我想，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会越来越喜欢五色梅，闲花逸草五色梅将成为众香国里一朵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