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记忆

06-01 作者:南山老农

城市有城市的好,乡下有乡下的妙。现在的儿童是幸福的,我的童年却是快乐的。当年的苦难早已被泪水冲去晾干,只剩下了天真的童趣,和永久的记忆。

低矮的院墙爬满了绿草,从墙头散漫的垂了下来,我一直以为根就是生在上面了的。远远地看了,就像用鲜活的草把子结成的篱笆墙,也许它就是爬山虎(一种爬墙草)吧。只是去年暑假看到门前的相思树,似乎没有这么高,树干也没有这么的胖,伞盖也没有今年这么的葱绿。大抵是我出生那年阿公为我栽种的,一颗相思树,一颗小叶桉树,还有一颗果树,是芒果树。算起来我已经是二年级学生了,看来我无法如阿公所愿,怎么也比不了树那么高大健壮了,哪怕是最矮的芒果树我都无法触摸到树梢。

相思树和桉树,小时候我是无法分辨的出来的。树叶几乎长的一模一样,只是桉树的叶子略显得细长一些,相思树的叶子要肥大些,但树冠极大,像巨伞一样,有许许多多枝杈,树干弯弯扭扭,不像桉树那么直流挺拔。桉树对于当地人赋予了平安的意思寄托。

大门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吱呀呀一声就开了。我猜想阿公阿婆一定在家的,只是院子很深,居住在里面的人听不到罢了。我并不想吵醒他们午休。渔村的人们即便是出行大多都不锁门的,只要给隔邻打声招呼就行,管保你家猪呀,猫呀,狗呀什么的饿不着,家什子也保准丢不了。小花狗悄无声息地摇着尾巴,睁大圆圆的眼睛打量着我,颈脖子上没有绳索,如果是人的话,也就我这样年岁。可爱极了,它认出我了,毛绒绒的身子在我裤腿上蹭呀蹭的,吐出长而又红的舌头舔舐我的手,感情它知道我要回来似的。

房子上的青瓦,其实根本看不出来原有的颜色,上面附着厚厚的绿色苔藓。龙脊上的青兽,好似生出了刺猬身上的毛发,甚或是插上去的树枝。远远地看了就像是一畦菜地里面的搭起的支撑架。斜斜的屋顶下,因了四围的墙面和门窗,才觉得是屋子。是阿公阿婆居住的老屋。

院子里面种着蔬菜,是菜心,也有花草,我不大能叫出名字来。几株芭蕉像蒲扇大的叶子我能认得出,翠绿翠绿,结出的果实也是嫩嫩的,还没有成熟,形成一圈一圈,跟装猪仔的竹笼子仿佛。(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直对了大门是青石板或者是麻石铺就的路,通到房门口的台阶上。院子有一口井,用鹅卵石围出一个大大圆,井口砌着石条,又构成一个小圆。周围湿湿滑滑的,井口上面没有北方人架设的辘辘,也没有语文课本里面学的:立一块石碑,上书“吃水不忘挖井人”。井口不大,水也不深,大人伏下身就能够到水。我要爬下去也及容易,去年暑假我和龙仔一起还帮阿公洗过井呢!

那只水桶还在井边兀自放着,系着一条粗麻绳。依稀记得随了阿公上工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打水冲凉。夏天是没有必要到冲凉房去的,拎着一只结了绳子的水桶,轻轻的放入水井,听到咕咚一声闷响后,缓缓地吊起来,就有满满的一桶清清凉凉的水。然后我便脱的光溜溜,一丝不挂,趿拉者一双拖鞋,一手拿了水瓢,一瓢一瓢的从头到脚淋了下去。那种爽快无一论比。于是满身的清凉在水井边,把暑假的一日一日就冲了去。

那时我一直担心,早些年放进水井里的小蝌蚪,会不会已经长成青蛙或者长大成鱼呀什么的,被阿公的水桶打了上来。我一直很疑惑,直道去年和龙仔洗井时也没发现。可是,那些小蝌蚪呢?

鸭子也在水井边晃悠,度着八字方步,嘎嘎的叫声,死难听,我一点都不喜欢。像鲁迅笔下戏台上的老生,伊咿呀呀,不急不慢,全然不象鸡们的急燥。墙根下的老母鸡,站稳了一只脚,腾出另一只脚爪,哗哗地拨拉草丛中的虫子,然后低了头狠狠地、且极快地叨两下。往前迈两步,又不断重复着这种诡异的动作。我担心它能否找到吃食,急急惶惶的样子。一瞬间想起阿妈批评我写的作业:“猫仔洗脸,如鸡猫慌,不仔细认真”。我嘴里不免也咕哝两句,照阿妈的意思骂给鸡鸭听。

门口送我来的吉普车,早已招徕了隔邻的阿公阿婆们,还有龙仔他们。远远的就听到争执:“系我见童仔返来先(是我先发现童仔回来)”,我顿时兴奋起来。

这时阿公阿婆也出门来了,早拉了我手:“果然长高了许多,乘法口诀都会背了呢”。

快嘴六叔公接了说:“毕竟城里仔厉[聪明],你阿爸当将军跟着林副主席呢”?

六阿婆赶紧制止快嘴六叔公,示意莫再往下说。我早看见了,也听到了,我才不管什么“林副主席”还是“林贼”呢!其时林副主席已在温都尔汗机毁人亡了。只有这远离城市的乡村——东里湾才是实在的,才是我的乐园。我到这里,一点都不陌生,大概是每年被阿爸阿妈送来乡下的缘故。蚊子[大名学文]和龙仔早拉了我的手,一溜烟地撒欢去了。

东里湾不大,几十户人家。是港湾,是鱼村。种香蕉,甘蔗,笸箩,也种水稻蔬菜,也搞“农业学大寨”,也“批林批孔”,与我就是集会多、鱼虾多,就是好玩。

龙仔的阿爸是副业组的强壮劳力,生的是傍大腰圆,面皮黝黑,经常出海捕鱼,满肚子有好些故仔,我很是信服,比如妈祖娘娘显灵救过生产队的鱼船,还有南宫夫人、陈宫夫人现身什么的。我总是固执的认为比起我班上的老师学问大多了,老师只会让我怎么认都认不完的生字,总是数不完的数字。村里人大多叫他“黑皮阿三”。曾经有过许多次闹着要他带了我去作海[打鱼],后来始终无缘的去,大人们终究不放心,于是我就盼着快快长大。只好看着他们拜完妈祖,扬起大船的帆,远远的去了。心理一阵惆怅失望。

许多时候,我就站在港口滩涂了望,等呀等,等到好些个夕阳西下。看到桅杆鱼帆漫漫地近了,终于看见鱼舱里活蹦乱跳的鱼虾,很是生猛,刹那间有了许多兴致。整个鱼村沸腾了,会计九叔扛了一杆长枪一般的大称,掖下夹了象征身份的算盘,妇女老少各自拿着盛装丰收的盆盆罐罐,潮水一样涌向湾口。

大鱼是要留给公社食品站的,是上缴的公粮。余下的才按照每户人口,和出勤工分分配的。于是炊烟爬满了家家户户的院墙,逐渐地蔓延开来。餐桌上飘起鱼肉的香气,混合着米酒的清香,村头不知是谁唱起歌仔戏伊咿呀呀的穿透了整个鱼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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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也觉得农村长大的孩子自由些,好玩些2014-06-26 13: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