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花落世纪末5
周末晚上学校大礼堂放电影,且说皓纯生性不喜热闹,对于电影也无多少兴趣。等到宿舍里人去楼空,想睡却睡不着,看着窗外的天空,不料晚上竟然晴了,于是独自出了学校。;
走出校门后,站在通往街市的学府路上,看一下校门外的灯红酒绿,一时不知去哪里好。漫无目的地抬脚敲击生硬的水泥路,低着头不去看左右,便有种飘飘荡荡的感觉升起――偌大的一个城市,似乎找不到一个可以去的地方。独行片刻,不觉走到了学府路的路端,灯光里繁华迷乱的都市便一股脑儿呈现在眼前:远近的灯,左右的楼,飞驰的车,匆匆的人,看上去都是那么的不近人情,那么的毫无关系,那么的不明所以。皓纯站在街边真不知身在何处,不知何去何从。;
还是开学的时候,哥哥在电话那边,一再承诺说会把拖欠的学费寄过来,然而,这么久过去了,始终不见汇款单的影子,上周被班主任催得紧,急得打电话过去,哥哥说马上寄,但两周又过去了,还是得不到消息。到底哥哥有没有寄呢?皓纯想再打一个电话,却又十分担心哥哥手头也紧张,害怕他为难,她了解哥哥,一心想上音乐学院,虽然读完高中外出打工,却一直没忘记学业,所以不一定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赚到了钱。
皓纯看着街道旁的电话亭,走过去却没勇气拨打那熟悉的号码。重新迈开步子离开电话亭,气魄而大度的大道上,穿梭的车辆依旧,白晃晃的车灯时而扫向她的脸,皓纯竟睁不开眼;大道两旁的路灯排着长长的整齐的队伍,金壁辉煌,一眼望去,有如两条游龙,无比虔诚地守卫着什么。冲过路灯的包围圈,皓纯仰头高望,天上圆月初升、星光闪烁,似也热闹,然而,怎能和这人间的街市相比呢?美丽清明的月光与星辉不知被四处扩大的城市逼到什么样的一个角落里去了。皓纯想起童年时乡间的月夜,童话一般的月夜,再也回不去的月夜,莫名地,她心中无限悲哀酸楚起来――照临大地万载,照临昔人千年的月光,如今不知还照着谁?把头低下,突然见到明晃晃的灯光里,一位女清洁工正挥动扫帚在打扫街道,跟随的影子也一同在买力,影子边有一位小学生,书包和红领巾都还系在身上,一定还没回家吃晚饭吧!皓纯伤心地想。这时侯,一阵风吹来,把扫成堆的落叶扬起来又卷到一边去了,小孩叫唤着忙用扫把扫过来。皓纯缩一缩脖子,感到寒气逼人,那小孩也感到了寒冷,拉着妈妈说要回去,听着他疲惫的声音,皓纯一阵难过,不敢多看,停下脚步打定主意还是回去。刚转身欲走时,双耳却触摸到一丝二胡声,隐隐约约,飘忽不定。皓纯屏息静听,想从嘈杂的市声里分辨出是什么曲子,敏感的神经像触角一样伸长,然而,总与那乐声若合若离,似断似联地接不上来,好半天分辨出方向,向音乐传来的方向走去,才渐渐明白了原来拉的是江苏民歌《茉莉花》,脚步便再也停不住,迎着婉转悠扬的音乐向前行去。穿过一条小巷,不一会儿来到一座桥上。桥对面左边第一家店是乐器店,店门上悬一块黑匾,铜字写着“丝竹轩”三字。二胡声正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皓纯细看店内,乐器挂满墙壁,摆满橱柜,锯二胡的是位老人,只见他坐在玻璃柜后专注地演凑,拉完《茉莉花》,也不停顿,接着奏响了另一首,依旧是抒情老歌。受哥哥的影响,皓纯喜爱音乐,民歌老歌她常听,知道歌词,于是随了曲子在心中和唱——
玩命的拼搏,是不是一种挣扎。不死的信念,是不是睡梦中的图画。来时的痛楚,已化成伤疤。漫漫的去路,依旧坑坑洼洼。向往的爱情,在那无尽天涯。喜欢的姑娘,是否还留着长发。苦行的浪子,不知何时可以载誉回家。远方的妈妈,时时牵挂。断肠的人儿,忍不住泪下,泪下——;
皓纯还未出校门时,心里本已悲伤,出来之后,所思之事,所见之景也都略带凄凉,现在听到如此伤感的音乐,哪里经得起,那双眼勿自模糊,随了末一句“泪下――”泪水真涌了出来,因桥上行人众多,她忙转身擦干了,不敢再听。;(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脚下是一座与精美的路灯不相称的古老的桥,栏杆上的雕刻陌生而陈旧,桥下哗啦啦的流水把铺上去的灯光捣碎,颠簸翻滚的波光如鳞,一大片一大片地闪烁摇曳着,像一些不愿被遗忘不愿被淹没的市井旧事,颤抖漂浮着。老艺人的手依旧在撒播音乐,诉不完的心事附在乐曲里在空中荡漾,似要搜寻一个倾听者,好把它的根须深埋进去。皓纯看一看路上的行人,匆匆来去无情无义。从河面吹来的寒风带有强烈的腥味,皓纯再次感到身体发凉,无法支撑,望一眼丝竹轩,告别二胡声快步离去了。;
赶回学校,大礼堂的电影还在放映,广播里发出的混音响彻整个校园,刀枪声撕杀声连成一片,夸张的不现实的故事中的声音。皓纯不想过去,于是来到教学楼下,突然听到一阵清脆欢快的笛声,正是从自己教室传下来的,博胜在跟都喻学习吹笛子,不知是他们之中的哪一位,遂想上楼去瞧瞧。;
其实,听吹奏的歌曲,皓纯心里有数是博胜在吹奏,若是都喻,她想多半是不会上楼的。去教室干什么呢?什么事也没有。心中这样一提问,便明白了自己的意图:她是想去看博胜一眼。空荡的楼梯间被脚步扣响,这声音微弱,但足以扰乱一颗害羞的芳心。何至于如此紧张呢?哦!原来是怕楼上的人知道她单单地想去看他。那么,就在二楼或者三楼听会儿他的笛声吧,羞于让他知道。笛声停止又响起,竟然是西游记里的插曲《女儿情》。
咦?他为什么会这首曲子啊?皓纯满腹疑惑:这曲子班上没人会唱,学校里,也从没在其他的地方听到过,只有她偶尔不经意在课余哼起,他怎么注意到了,还学会了呢?难道······
胡思乱想着,皓纯便忘记自己上到了几楼,却不知不觉地来到了教室门口,更糟糕的是竟然迷糊地推开了门,当一眼看到博胜,才猛地觉醒。
怎么会这样?真不该悄悄地出现在他面前的,没有任何事由,找不出一个合理的借口。愕然,慌乱,皓纯来不及遮掩,博胜早发现她。
“皓纯,你来了汇款单了。”博胜迎着皓纯嵌了笑容说。让人喜出望外,皓纯一喜找到了理由,二喜哥哥的话终于兑现,见博胜从一堆信件里取出汇款单,忙去接过来,眉开眼笑的。
果然是哥哥寄来的,另外还有一封信,看着哥哥的字迹,皓纯心中的苦闷与烦恼顿时烟消云散,只觉眼前一片光明,真所谓长夜已去,朝阳又升。当下乐不可支:“今天班上来了这么多信啊!”博胜笑道:“是啊!你们女生的最多,我正愁没办法交给她们,你帮我发给她们好不好!”送信最能带给同学们快乐了,顺便也是帮博胜的忙,皓纯自然高兴地答应了。
愉悦地闲聊,一个轻松快乐的夜晚,两人还是头一回单独呆在一起呢!不提。;
次日星期天,无事可记,到星期一,博胜早上开了门一直不见皓纯,昨晚她就没来上晚自习,早自习时,忍不住问司看凤:“皓纯呢?”司看凤叹一口气,悲伤道:“我想她今天是没有心情来上课了,昨天中午她取汇款,回来的路上钱包弄丢了。”博胜一听,如雷击了一般呆在那里,半响后问道:“全部丢了吗?”阿姮回道:“全部丢了。”博胜听完绝望至极,说不出一句话来。扭头看窗外,天又变了,细雨凄迷。;
且说男生宿舍那边谭亮起床后,已过了上自习时间,急急忙忙穿衣时,却找不到外套,不清楚晚上放哪里了,安镇便找出自己的一件给他。赶到教室,同学们都说他们来迟了,谭亮便道:“我的衣服不知怎么找不到了,要不是安镇给我一件都来不了了,幸好我个子蛮高的。”谭亮说这话本意是逗女生的,然而女生们都因皓纯的事而伤心,哪有心思听他开玩笑,只有黄阿姮说:“好冷啊!天气越来越冷了。”谭亮听了说道:“不要紧,我会为你们遮风挡雨的。”黄阿姮却道:“就凭你这身材,远看像个孩子,近看是个矮子。”谭亮听这话,弄不清是玩笑还是真话,但总而言之,是受到一丝打击,低头不再言语。这时才听到同学们正讨论皓纯,教室里气氛低沉,忙一旁细听起来。;
就在同学们都为皓纯伤心难过时,皓纯突然走了进来,同学们看一眼吓一大跳,这哪里是平日的皓纯呀?模样全变了,悲伤与绝望使她一夜之间憔悴,像是大病一场,面色苍白,四肢无力,身子摇摇欲坠,眼角的泪水虽然抹干,但谁又感受不到她内心的疼痛?她进门后移步向窗户,把雨伞挂好,然后回到座位上,开始呼呼喘气,旁边的博胜不知如何安慰时,她早把头埋下去不动了。博胜感受到同学们的同情与关切铺天而来,于是扭头替皓纯回应一下大家,教室内的气氛沉重而带悲伤,窗棂上所有倒挂着的雨伞,滑下来的大粒大粒的水珠儿,像是泪在滴,又像是血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