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红楼》第二章如烟蒙羞驳言辞

这雨是下的不停，一连好些天，使得老百姓的生活显得苍凉，这种田的愁着雨天，这开门做点小生意的也愁，更是别提出来做点小买卖的了。就连苏红院近来也是显得冷清，这姑娘们也难得落个清闲，静下心来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自然，跟着郭香兰学习弹琴的孩子们，也是可闲下来一天。

只是阿音倒显得有些苦闷，尽管在这苏红院是不愁吃穿的，可一想到自己是被父母遗弃，卖到这儿做窑姐的，她这心里便有股怨气，也是有股委屈。今天，她落了个空闲，一个人偷偷跑去阁楼，身子努力的爬在窗户上，看着外面的雨天，看着街道上是冷清的不见一两个来往的人，看着这天灰暗的不见阳光，她这心里的酸楚更是灌满了整个小心房。

就在这时，街道的不远处突然传来阵阵的嘈杂声，且这声音是越来越近，仿佛是朝这边来着。阿音一愣，探着脑袋瓜子，往外看去。

只见是一群身披斗笠的人，拿着锄头，家伙之类的工具，领头的是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嘴叼大烟的中年男人，他一脸霸气，身边还有个仆人，替他撑着伞。阿音有些作愣，觉得熟悉，偏偏就是想不起来。她也在纳闷，这些人是要去哪里，怎么气势如此汹汹。

这不仅仅是阿音注意到了，就连苏红院的其他姑娘们也是一阵好奇的。自然也是包括其他门业做生意的老百姓们，大家都觉得纳闷，这雨天的，为何白三爷会领着这么多人，还拿着家伙？这是往哪呢？一连串的问题在人群之间炸开。(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突然，白三爷路过苏红院的时候，停下了脚步，惹得姑娘们是一阵心惊肉跳。

“各位乡亲父老们，我白三爷，虽不是什么大善人——”就在这时，白三爷忽然发话了，此话一出，姑娘们倒也是松了口气，毕竟不是来找苏红院的麻烦的。“但当初在镇口立个公德牌坊的时候，我白三爷也是出了不少人力，物力，财力的。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但如今，近一个月阴雨连连，这牌坊下面的土也是被冲去了不少，我白三爷本是一番好心，带着下人冒雨去填土，可这高家老爷，却派人来说，我白三爷没这资格？乡亲们，你们说说这是叫什么话？”白三爷一口气说完了话，这嘴上心里都是堵得慌的。

倒是这些老百姓是没什么怨头可吐的，白三爷在镇上的名声早已在他们心中留了根刺，谁都知道他与高家老爷不和，向来为了牌坊的事情去找麻烦，也是扰得百姓也是不得安宁。只是令人无奈的是，这白三爷一句话出了，谁敢说不是呢，毕竟大伙儿的地大都是租他的，若是不给个支持，遭了个无端加租金增利息的，这日子就是真的没法过了。所以，白三爷这话一出，老百姓们便就有了响应，纷纷道高家老爷的不是，自然，其中也有是支持高家老爷的。总之，高，白两家，在西塘镇已然形成了两个派风，互不相让。

“既然这高家老爷不说理，我们也没必要同他争这个理，白三爷，干脆让大伙儿同你一道，去镇头填土。”就在这时，不知道是谁在人群中，先回了应，这话自然是乐得白三爷心里暗喜，见大家这般拥护，他心里也不怕什么，更别提是担心了。

“如烟姑娘…”突然，白三爷转身面向苏红院，一副贼脸的对着站在门槛的柳如烟，露出了令人作恶的笑容，说道：“这镇头的牌坊，好歹你们柳家祖上也是出过力的，难道就不尽尽这后世子孙的孝道，同我前去？”

听到这话，柳如烟倍感可笑，她不知这白三爷是当真不懂规矩呢，还是故意羞辱她。但她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是一记笑脸，回了句：“白三爷，如烟只是个生活在勾栏的小女子，若是去了这神圣高大的牌坊下，岂不是辱骂了祖上？也是亵渎了白三爷呀！”

顿时，白三爷觉得脸上挂不住面子了，但也不敢声张什么，自知这柳如烟是苏红院有名的名嘴，且这脸丢得也的自找的。却也不甘就这么丢了，说道：“如烟姑娘说的也是在理，白某真是糊涂啊，这巷子里的女人怎么能从牌坊下走过呢？”顿时，柳如烟一愣，心里起了些疙瘩，尽管不太在意，可这白三爷有意羞辱自己，但她也不敢肆意回嘴，这天下毕竟不是女人说的算。

“三爷，别跟她多舌了，再不去，这高家老爷子怕是到时候又有话说的。”这时，跟班的老虎说道。白三爷一怔，满意的拍了拍老虎的肩膀，对着乡亲父老说道：“大家，随我去镇口吧！”说着，便领了先，却不忘深深的看了眼柳如烟，那目光彷如就像是在扼杀她是个窑姐的事实。柳如烟转身回去院内，便让丫鬟关了苏红院的门，这让其他姑娘们感到困惑，纷纷问道：“柳姐，这是关门不做生意了？”

“近日阴雨不断，也遭得狗嘴咬人，苏红院虽是花街柳巷，但里面的毕竟还是个人。这生意要做，而且必须做，但是你们别忘了，做窑姐也要有自己的尊严。”柳如烟一本正经的说道，这让姑娘们都显得有些费解，站在一边的郭香兰笑了笑，她的表情依旧僵硬，使得一张如花的面孔，显得几分空洞无色。

“进了苏红院，就是窑姐的命。你有尊严，但那些臭男人可是把你的尊严往脚底板下作践。不是每个姐妹都像你一样。”

“郭香兰，你怎么总是爱跟柳姐较劲呢？”苏梅听了有些不舒服，尽管这郭香兰说的是事实，但柳如烟说的话也并不就是纸上谈兵。“我们能在苏红院活下去，已经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了，这年头还有什么比活着更艰难？”

“有，那就是女人的牌坊！”郭香兰顿时面如冷窖，心里的恨再次萌生。而此时，在场的姑娘们，心是一阵凉。唯有柳如烟冷冷一笑，转身又去向阁楼，嘴里还不时念道：“生在红尘无憾事，只缘人与尘无缘。”姑娘们都听不懂，偏偏躲在角落的阿音心里却是明白了三分。她一脸疑惑的看着柳如烟远去的身影，似乎忘却了自己被卖进的事实，而对柳如烟竟产生了好奇。

“听说她以前深爱过一个男人，后来被抛弃了，才接下了这家妓院。”跟在身后的燕儿突然小声的说了句，阿音一愣，转过脸困惑的看着燕儿，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听姐姐，说的。”

“嫣儿？她是怎么知道？”

“是听这里面其他姐姐说的。”

阿音再次一愣，没有说话，因为郭香兰犹如鬼魅的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说道：“苏红院的规矩你们还是不清楚吗？不许在暗处议论别人的不是，尤其的小孩子议论大人的。”阿音一怔，内疚的低下了头，不敢出声。

“去柴房，今晚不许吃饭！”她命令式的说道。

燕儿一怔，吓得又开始哭鼻子了，自从来到苏红院，每当被郭香兰厉言相待，都会忍不住哭鼻子。阿音拉着燕儿的手，转身离去。

“你又何故对孩子也是这般冷漠？”苏梅看不惯，说了句。郭香兰没有搭理她，虽说她现在也是活在苏红院，但是她不甘，也不愿，本就是出身高贵，小姐的命，若不是遭人残害，卖进巷子，今日她怎是这般地步？因此，一如苏红院，便与柳如烟签了三不协议——不卖不唱不淫。只是她清高的性子，也使得她日后不得翻身。

“别忘了，你现在可不是小姐的命，就如你自己说的，在苏红院，就是被臭男人践踏的，你也不会例外。”苏梅恼羞成怒的说道，这郭香兰的一度无视漠然，让她甚为不服，忍不住说了这番话，其实她也知道这番话会伤害到郭香兰强硬的自尊心。“那我就等着那一天！”尽管如此，但是郭香兰还是冷硬的回了句，便转身离开了。这使得其他姐妹们犹为困惑，这苏红院本就是妓院，这里的女人本就是男人的玩物，可为何还是有人苟延残喘的想要改变事实呢？

柴房里，燕儿一直哭个不停，任阿音如何安慰，都不能解决问题。

“不要哭了，燕儿。香兰姐，一直都是这样子的吗？”阿音问道，她总觉的苏红院里的女人们都很奇怪，也很神秘。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和姐姐一起进来的时候，柳姐就把我们交给她了，她从来没有笑过，生气起来像个魔鬼似的。”燕儿依旧哭道，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你也是被爹娘抛弃的？”阿音突然问道，想起自己当天被卖的情节，鼻子也是忍不住红了。燕儿摇摇头，说道：“去年家乡发洪水，爹娘都死了，我和妹妹是被拐到这里的。”阿音一愣，倒有几分羡慕，毕竟不是被自己爹娘抛弃，安慰也是有个借口。而她呢，爹娘就在苏红院外，就在这西塘镇，可好像就没她这个女儿似的。她拍了拍燕儿的背，说道：“不要哭了，爹娘都不在身边，我们要学会照顾自己，而且你还有个姐姐啊，可我却什么亲人也没有！”燕儿一怔，诧异的看着阿音，问道：“你爹娘也死了吗？”

“他们活的好好的，只是…只是我爹为了还债，只能卖掉我了。”阿音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有些暗沉，有些哽咽，毕竟还是个孩子。

听着两个孩子这般倾诉，站在门外的郭香兰微微叹了叹气，她没有出声，也没有进去，漠然的神情有些心酸，转身默默离去。路过厨房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走了进去。厨房烧菜的张婶的见到郭香兰有些意外，问道：“姑娘，您这身子，怎能踏进这脏地方呢？想吃什么，只管说好了，我给您送去。”郭香兰一愣，自嘲的笑了笑，说道：“这苏红院还分干净和脏吗？张婶，给我准备两份饭菜，送去柴房，别耽误时间了，免得饿了孩子。”

“姑娘，你本性善良，又何故冷漠作态？唉。”张婶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便转身忙活饭菜去了。郭香兰没有再说些什么，离开厨房，便回自个儿的厢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