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儿童的春天(四)
留守儿童的春天(四)
文/兵兰
天,渐渐漆黑一片,因为是剖腹产,医生叮咛不能给产妇吃东西,只可以喝点清淡的白粥。医院的伙食堂早早打烊了,这个时候已经买不到稀饭,如果要买,除非到山脚下的城里,但未必能在这个时候买到。
“怎么办?”母亲焦急地在病房内来回走动着。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影出现在母亲的视线里,母亲象遇上了救星一样。原来,医院有个管后勤的女医生跟町兰的堂嫂是亲戚,母亲一眼便认出来了。
“哎呀,这不是胡医生吗?难怪常人说过天无绝人之路。你看,这不遇上好人了。胡医生,跟你开口讨点东西,行吗?”母亲弱弱地跟那位胡医生说。(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哦,这不是三婶吗?你怎么在这里呀?”胡医生也分明认出了母亲,一脸地亲和。
“是呀,你还别说,我大女儿你应该认识吧,就是町兰,她部腹生产,在我们那地方医院没法作手术,说要上你们这医院才能保母子平安。这不,刚做完手术,小孩子生下来了,是女孩儿。”母亲说这话的是,满满一脸的幸福,那份揪心的担忧早已抛脑后去了。
“你看,我们对这人生地不熟,町兰怀孩子的时候,什么都能吃,这还是一大早吃了几个鸡蛋,折腾了一天,现在什么也没能吃。其它又不可以吃,医生说要喝点白粥,你看你能不能帮个忙,帮我们祖孙三人借个煤炉,我帮女儿熬点稀饭。”
“可以呀,那你跟我来吧,锅,灶,碗,筷什么都有,你跟我去拿吧。”母亲高兴得左手搓着右手,在泪眼婆娑中,母亲跟着那位远方亲戚去了。
病房里的兵兰,此时直直躺在床上,回想这一天经历的一切,她痛苦得闭上眼睛。转过身,看着身边熟睡的宝宝,町兰咧开嘴角,还是露出一丝牵强的笑容。丈夫那丝担忧的眼神在不经意中又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宏兵,宝宝生下来了,你能感受到吗?虽然那么痛苦,但我还是用我仅有的坚强坚持下来了。宝宝是个女孩儿,希望你要象爱我一样爱她,她是我们爱的结晶,以前你都说过,男孩儿女孩儿只要健康就好。
“宝宝生下来,一切很好,只是此时我真的好希望你能在我身边,握下我的手心,给我一丝妈妈给不了的力量。以后的日子,你我都要好好孝顺我的母亲,为了这个家,为了我们的房贷,母亲接下你的职位,代你做了你本该做的一切。”
町兰自言自语,悠悠地一个人想着,说着,迷糊中他梦见丈夫真的回来了……
“老婆,我回来了,买了女儿最漂亮的衣服,买了你最喜欢吃的燕窝。辛苦了,老婆,以后的日子我一定弥补,伤口还疼吗?”
“老公,你回来了,真的,是你回来了吗?你看到我们的女儿了吗?长得特可爱了。肉瓜瓜的小手,粉嘟嘟的小脸,你看,活脱脱一个小宏兵。”町兰高兴得捂住丈夫的脖子,忘情地亲吻着,所有的思念在这一刻倾盆而泻。
“嗯,女儿很乖,我早抱着她转了半天。”
“是吗?你什么时候到家的,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我听妈妈打电话说你生你了,高兴得来不及跟公司领导请假,租了个面包车就上路了。这不,还没回家,直接奔医院来了。”
“哇……哇……”宝宝的哭声惊动了分开才几个月的新婚夫妇,他们沉浸在短短的重逢里。
宏兵慌忙抱起女儿,摇晃着奶瓶喂宝宝奶吃。
“老公,女儿起什么名字好听呀?你看,我想了几宿都没想好。欣雨,馨馨,思怡,婷婷,心怡,思思,你看,哪个名字好听呀。”町兰斜靠在床沿,望着正喂奶的老公。
“这样吧,我想想……希望她以后能做个温馨温和的女子,小名就叫她馨馨。更希望她以后能心怡成长,学名就叫她向心怡,你说怎么样?”
町兰就这样“馨馨,心怡”、“心怡,馨馨”地念叨着,最终决定就取这两个名儿。
……
“好了,町兰,稀饭包好了,妈妈喂你吃点吧。”母亲的声声呼唤惊醒了町兰的美梦一场。睁开眼睛,看着床前站立着的母亲,町兰若有所思的说“馨馨,心怡,妈,女儿就取这两名儿,好听吗?她爸爸起的。”
“她爸爸……”母亲置若罔闻地环顾着病房,这哪有她爸爸的身影呀?
“町兰,你是不是做了什么梦呀?”
町兰分明还沉浸在这个酣甜的美梦中,悠悠地说:“是啊,妈,刚才梦见宏兵买了一大包东西回来看我们了,还帮女儿起好名字了。小名叫馨馨,学名叫向心怡。”
“哦,你想多了,或许那边的宏兵有感应了,所以就梦见他了。好了,什么名儿都好,你先喝点稀饭吧。”
母亲就那样象喂孩子一般,一勺一勺在嘴边吹拂着,然后在嘴边轻轻呡一下,看是否烫嘴,再然后就一勺一勺喂给町兰吃。
因为到医院时没带多少钱,而且那时候家里也没钱。母亲跟町兰一样折腾了一天,肚囊早饿得呱呱叫,可为了帮她们省点钱,母亲一直说不饿,此时看着町兰喝了半碗稀饭,母亲的胃再一次呱呱地叫着。
“妈,你去下面买点东西吃吧,你看这一天你颗粒未粘,早饿了吧。”
“没事,你别担心我,我煮了两把米稀饭,跟你吃点稀饭就行了。明早医院应该有包子馒头卖,多买几个就行了。”
町兰被母亲的话深深感动着,她发誓,以后的日子,一定要倾其所能地孝顺母亲。
那一个夜里,町兰安然地睡了一个好觉。可母亲,却没有一丝睡意,她一会儿看看小不点的孙女有没有冻着,一会儿看看躺在床上浑身插着针头的女儿是否睡得安然。母亲的心好痛好痛,就那样辗转反侧,一直到天边开始有了一丝鱼肚白。
“哎哟,妈,痛死我了……妈,我受不了……”等母亲刚好有了一丝睡意想睡觉的时候,一阵阵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唤醒了母亲。
母亲慌张地从床上坐起来,原来是町兰的麻醉药醒了,伤口开始了剧烈般地疼痛。
豆大的汗珠打湿了町兰的被褥,淋湿了她的发丝。母亲心疼得望着哭得泪流满面的女儿,轻轻地说:“忍着点,女儿,忍着点,别哭,妈心疼你,可又不能代替你的痛。如果可以,妈愿意分享你所有的痛。现在麻醉药醒了,医生说是很痛的。你忍忍好吗?”
母亲紧握着女儿的双手,此时,宝宝也被妈妈的叫唤声吓醒了,也呱呱地放声大哭起来。这个美丽的早晨被这一对母女啼明了。天,渐渐放亮。
“不,不……妈,不行,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你们让我去死吧。”町兰撕声力竭地高声呼喊着。母亲一会儿跑过来安慰着女儿,一会儿跑过去搂着小孙女。
直到最后,町兰的声音哭得嘶哑了,也没一个医生来慰问,这在町兰的记忆里也永远定格了。
“医生,求求你,我女儿伤口痛得实在是忍不住了,你们能不能帮她打点麻醉药,你看她哭喊得没一点声音了。”母亲哭泣着声音对一个值班的医生哀求着。
“病人这个时候需要母乳,不能打麻醉药。难道你们不知道吗?”值班的医生可能是因为被她们的吵嚷没能睡个好觉,所以,语气特别尖锐刻薄。
“那怎么办?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痛吗?”母亲小得可怜地声音再次哀求。
也是,那个年代,科学的不发达,什么止痛针,止痛棒,在那个贫穷的医院是物以稀为贵,或许医生们都没听说吧。
医生被迫无奈,披了件薄衫来到了町兰的病房,揭开被褥看着她绯红的伤口,一脸慵懒地说道:“没事,很正常,所有剖腹产妇都是这样过来的。忍着点,坚强点,你以为妈妈是那么好做的吗?”医生甩下这几句话依然回到了她的值班室。
町兰目视着医生的背影,痛苦得闭上眼睛,她来不及发自内心地咀咒这无情的医生,她只盼着这时钟走得快些,再快些,她只盼着可以安静地睡下去,然后什么都无从知晓就出院了。
现在回忆起来,町兰还忍不住心酸,她真的不知道那个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度日如年或许就是这真实的写照吧。
一个星期以后,医生通知町兰可以出院了。可町兰到那个时候还不能下床,怎么办?她几次试着从床上坐起来,然后在妈妈的搀扶下滑下床沿,可几次都失败了,她的伤口痛得她眼冒金星。
这时,两个男医生来到了医院,一人环抱着町兰的两只手,一人拖着两只脚,就那样硬撑着把町兰抱在了病房的椅子上。锥心的疼痛让町兰几次都想晕厥过去。可是,她强忍着自己,只希望能早日走出这个魔鬼般地病房。
“医生,请问町兰的病房在哪?”一个熟悉不过的声音响在町兰的耳畔。循声望去,町兰一眼就看到了父亲憔悴的面孔。母亲正端着一碗稀饭在喂着町兰,可此时,泪水就如崩塌的洪水,滴滴落到碗里。
“爸爸……”几天不见,父亲明显得苍老了许多,几天的痛苦折磨,几天的疼痛难忍,町兰叫了一声爸爸再也一句话说不出口。伤口的疼痛已经让她的心怯懦到没有一丝力气,加上对父母的愧疚之情让町兰更加激动万分。
“这有什么好哭的,这不,出院了就好了,回家可以更好地照顾你。来,我看看我们的小孙女。”父亲放下手里的包,一边安慰着泪流满面的女儿,一边抱着从未见过面的小孙女,一丝沧桑后的幸福写在父亲的脸上。
很快办完出院手续,町兰一家就出院了。告别好心地胡医生,町兰在父亲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下了医院。头上裹着厚厚的头巾,母亲说月子里不能吹风,走一步,町兰的伤口撕裂般地疼痛着。她只能微微弓屈着背影,随着父母亲一行四人迈出了山谷。
这动人的一幕,在町兰的记忆里已经烙印成一道深深地伤痕。还记得住院期间,医院其他产妇都是一大家人陪着病人谈天,说地,逗乐着小宝贝。可町兰一家,只能在她们祖孙三人孤苦伶仃中煎熬了过来。没有其它亲属给予她们探望,就连宏兵也没能亲口跟町兰通过一次电话。(因为町兰不能下床,病房里没有电话,只有值务室才有,每次宏兵打电话,只能让母亲去接)
孩子的爷爷因为家里养着几头猪,加上身体不是很好,不能到医院看望她们,但那份担心町兰感受到了;婆婆因为负债累累,独自一人在外漂泊,不能呵护着她生完宝宝,町兰虚无怨言;丈夫因为经济的窘境,不能回家陪伴她。这一切的一切,町兰记在心里,不过,这么多年的点点滴滴,町兰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该忘记,记住该记住的人。
或许,小心怡注定就是个坚强的孩子,她从妈妈肚子里就已经感受到人世间的些许冷暖。因为家庭环境的被迫,她必须乖乖地慢慢成长。没有其它小宝贝们的天伦之乐,但她却有着一个关心她爱护她的好外公好外婆,有一个坚强伟大的妈妈,有一个能给她幸福的家。
町兰面对这一切的冷若冰霜,她从没有埋怨着丈夫,她从没抱怨这个家给她的这些淡薄。相反,更让她矜持着那丝信念。为了女儿,为了这个家,为了早日能还清厚重的债务,小心怡从小就要承受着别人孩子没有的那丝坚强。
-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影出现在母亲的视线里---------欣赏兵兰佳作2012-09-03 13: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