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飘落的树叶

入秋了，天渐渐凉爽起来，已然没有了夏日的那份闷热与浮躁，人也舒服起来。傍晚的夕阳染红了城市的天边，以其独有的柔和与色彩温柔着万物、点缀着景致，夕阳无限美也就是此时了，阵阵凉风吹来，宽阔干净的路两边的白桦树发岀“沙沙”的响声，偶尔会有三三两两的树叶飘落下来……

快开学了，小杰要回去上学了，他二叔来接他的，临别他抱着雯亲了不放：妈，寒假我还回来，你要等着我。转过身去时，我看到他细小的手臂在搂擦着眼睛……

杰六岁了，两只不停眨巴着黑得贼亮的眼睛似两颗黑玻璃球可以照见人影，玲珑的鼻子、小巧的嘴、精致的小脸、瘦小的身材加上那调皮好动的个性，活脱脱一个小精灵！他是雯的儿子。

去年春节后的那个寒天，因小杰的爸坚有了外遇，相识相知八年的两个人分手了，孩子随了爸，坚在外地工作，孩子将被带走远离雯。寒风刮在身上，刺在心上，抚着雯那瘦削柔弱的肩，此时一切的言语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还未到而立之年的雯却已饱受了人世的沧桑，以后的路该怎么走？曾经恩爱有加、人见人羡的天生一对如今将劳燕分飞、各奔东西，无可理喻的人生啊……

那几年经常听到她的哭诉，令我最担忧的是分手后执拗倔强的雯不知会做出什么傻事来？而我除了安慰和劝说又能做什么？不能每天去陪她，就不停的打电话，象个唠叨婆一样不停的絮絮叨叨，劝说无果时甚至会痛斥、刺激她，常常半夜会突然惊醒，唯恐她一时想不开，那时自己都觉得身心疲惫，快要崩溃了般。谢天谢地，还好过了一年左右总算过来了，渐渐地我发现雯似乎想通了没那么悲伤了，不仅如此还经常打电话教我如何学会保养、保健、善待自己、懂得如何生活，同时事业也有了峰回路转，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我打趣道：是否有了新欢了？她说：没有姐，真的没有，有你一直开导我想通了，我还年轻路还长。只是，这辈子最对不起的是儿子，那几年闹矛盾时儿子经常一个人躲在一边偷偷的哭泣，常常噩梦惊醒……

这个暑假杰回来了，杰临走那天我去看了孩子，看到桌子上一些照片，是杰和雯的艺术照，其中一张杰正亲着雯，我觉得这么大男孩应该不愿意摆这个造型的，雯说：不，摄影师正调镜头时杰突然抱着雯，于是就有了这个镜头。回来的第一天在家门口杰第一眼看到雯时就不停的拥抱、不停的亲，不停的流泪，让周围的邻居们都心酸不已。跟着爸的日子，在家里、在路上、在学校常常会想到跟妈在一起的时候，他说从不敢大声的哭，就不停的流泪。雯说那天和他上街购物，远远的看到了坚和一个女人的身影，就问杰你新妈也来了吗？谁知杰犹豫了下说那不是新妈，那是姑姑，而后来才知道他撒谎是因为不想看到妈再流泪、再伤心……雯一直在诉说，在诉说这些时似乎显得很平静，我不知道是否过多的疼痛和悲伤早已将她的心麻木或者是她一直在抑制自已，而我的泪却一直未能停止……(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临别时杰对雯说的悄悄话却让雯再也不能自控：“爸爸找了新妈是爸不对，妈如果再找新爸就是妈的不对了”。童言无戏，我不免震惊，不论这话是听别人说的还是他自己想的，总之这话岀自他的口就来自于他的心，如果没有新妈他们就不会分离，如果再有新爸那么他就彻底没有希望回家了，也许在他小小的世界中还存在着一份希翼，希望有朝一日他们一家再团聚。才多大的孩子啊，他已经不敢大声哭泣，只能默默的流泪；他已经懂得撒善意的谎言，不让妈妈伤心；他已经懂得呵护，不让妈妈哭泣；他已经懂得怎样才有希望再回这个家……

车子启动了，孩子走了，目送着杰，目送着杰那瘦小的、单薄的、身心都在哭泣的背影消失在暮色苍茫中，思绪，让我久久不能平静，离婚、分离、泪水这些令我们成人都疼痛、无奈的字眼，我不知道，不知道在他那小小的脑袋、瘦弱的身体、幼小的心灵、懵懂的世界中还能承载几多我们成人都不能承受之重、之伤、之悲、之痛？本该无忧无虑的孩子、本该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孩子、本该拥有欢声笑语的孩子、本该拥有快乐童年的孩子，可是又为何他们变得早熟、变得惶恐、变得敏感、变得感伤？孩子，孩子是无辜的，他们没有犯错，可是为何我们大人犯的错却要让他们来承受？！我不知道，不知道这个世间象杰这样甚至远远比杰还受伤、还孤苦的孩子还有多少千？还有多少万？！

不知什么时候夕阳已褪去了它所有的色彩而消逝的无影无踪，天气突然变得晦暗起来，顷刻间刮起了狂风、下起了暴雨，无情的风雨横扫着大地、万物，让路人躲避不及，而此时飘落地上的树叶也越聚越多，凝视着那些被路人践踏的，残喘的、风卷的、雨淋的落叶，我竟发现有许多还是新鲜的、碧嫩的绿叶，它们还需要被呵护、还需要被关爱、还需要被温暖却被无情的风雨肆虐、摧残得离开了大树的怀抱，从而被路人践踏。而明后年呢，明后年仍然会有新鲜的、碧嫩的绿叶被肆虐、被摧残、被践踏……

那些飘落的树叶，你何时才不会被狂风肆虐？何时才不会被暴雨摧残？何时才不会被路人践踏啊……

那些，飘落的树叶……

文/海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