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沙井打工的日子

我在沙井打工的日子

作者施泽会

我接到总部电话的那一刻，我就意识到我的工作地点要变化了。

总部的皮卡车把我从一个分部拉到沙井，这个工厂就是我要去工作的新地点了。

我的工作范围是餐饮服务。工厂的食堂是外包的，我就是这个工厂食堂的经理了。我提着行李从皮卡车下来，厨房员工20多双眼睛把我望着，意思是看你在这种场合能够撑多久？不管怎么样，既来之则安之。

之前的饭堂主管给我介绍：这个工厂的工人拽得很，这样也不吃，那样也不吃，他们以为自己是皇宫里的人，要皇帝的御膳房的厨师来做才能吃。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每一天6元钱的生活费，在外面随便吃一个快餐就是10元，他们要吃什么东西？他一边说，一边指指点点，然后就领我来到了厨房。厨房是老式厨房，炉灶烧的是柴油，我看见一个厨师在大锅边炒菜，灶里的火苗冒出来有1尺多高，有时候又冒出一股黑烟，简直是在烧炒菜的人，这哪里是在炒菜呢？(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主管说，这个灶没有办法，我向工厂领导申请了至少4次了，叫他们更换炉灶，他们还是不理不睬，他们哪里知道，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好的炉灶怎么做得好饭菜？你既然来了，我就可以放心的走了，你就在这里大展你的才艺吧，按照厂里的要求开菜单，制作每天的菜谱，如果有改变，必须征得工厂行政部的同意。

之前的主管屁股都没有拍就走了。我在心里想，这些烂摊子就让我来管，让我来给他揩屁股？我心里有点不爽。不过，既然总部叫我来管理，我就有责任把工厂的食堂管理好。说实话，后勤工作是工厂的重中之重。没有生活保障，员工的意见肯定很大，就会耽误生产，我知道这些道理，我会尽力做好自己的工作。

第一天早晨，总部把一天的蔬菜和荤菜都送来了。我用一辆手推车把荤菜推到工厂行政部称重量。这是工厂的规定，看我们有没有短斤少两。我站在行政部楼底，这时工厂的员工正在做早操，开早会。他们的管理模式是跟台湾工厂学的。首先是工厂的副总讲话，之后是各个部门的经理讲话，然后是各个部门的主管组长讲话，最后才到车间上班。我在心里想，讲来讲去不外乎产品质量，生产安全之类的事情，何必天天讲呀？行政经理说，你不知道，员工的思想和我们管理者的思想大不一样，他们的思想一旦放松就会出问题，那么这个时候再讲就晚了。

过了称之后我赶紧把荤菜推回厨房，叫人火烧猪毛，过水，切肉，安排厨师炒菜，厨工煮饭。每一天按照工厂的报餐人数安排生活。只听见菜刀在砧板上乒乓作响，真实的锅碗瓢盆交响曲就开始了。厨师老刘说，经理，你看这个灶里的火全部冒出来了，你叫我怎么炒菜哟？没有火候怎么有色香味形呢？我说，兄弟，现在只有这个条件，你必须想办法，给我扎起，下来喝酒吃茶算我的，好不好？我必须把厨师的思想稳住，不然会出问题。

一个上午就要过去了，饭菜基本做好了，我心里也放心了，总算没有出现问题，要不然1500余人问我要饭菜吃，我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开饭了。员工陆陆续续从我的面前走过，我仿佛是一位将军，在检阅百万雄师。员工们吃饭时有说有笑，都觉得今天的饭菜味道较好，他们抬头一看，原来厨房换了管理者了。他们说用当兵的话来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第二天是阴历十六，是厂里老板祭神的日子。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十六才祭神？老板从香港过来了，必须让厨房准备好祭神的菜品。要一条鱼，一只鸡，一块猪肉，水果，纸钱，香蜡等贡品。总部已经准备好了原材料，厨师要在上午11点钟之前做好，还有写字楼文员经理三十多人的饭菜，一起送到行政部，老板要在行政部与经理主管文员用餐。

由于工厂通知得晚，时间就很紧张，老刘说，我们的工作和打仗没有区别了。我说，老刘，你不知道打仗是什么样子，我才是真正的老山战斗幸存者。到了11点钟，饭菜做好了，我送到行政部，老板祭神，烧纸钱，放鞭炮，烧香，一个个管理者都跪地双手合拢，膜拜。然后吃饭。由于那一条鱼有一点没有过红。老板说，厨房经理，你这条鱼能吃吗？我说，鱼都是八成熟，才有营养。你知道我什么出身？我说不知道。我是做宾馆的，什么菜我不懂，什么味道我没有尝过？你是骗不到我的，下次遇到这样，你马上走人。我说，老板没有下一次，这一次就是教训，我向你学习，感谢你的指导。这个祭神活动总算过去了，我不知道是菜品激怒了人还是激怒了神？我的神经绷得很紧，不知道怎么给厨房的厨师讲。

晚上没有做夜宵，难得有一点轻松，我在宿舍里等着冲凉。12个人一间宿舍，显得很拥挤。只有一个冲凉的地方，有的员工冲凉要冲半个小时，后面的人就在吵闹了，我说大家相互体谅，相互理解，动作尽量快点。洗了澡好抓紧时间休息，明天早上还要做早餐。

这个时候我才静下心来，拿出本子和笔开始记录我的所见所闻，我写着写着，老刘说，经理，你白天说过你参加过老山战斗，你是吹牛的吧？你说来听听。我说什么时候我吹过牛？我向大家讲了老山战斗的情景，大家都觉得老山战斗下来的退役军人和他们一样还是打工，简直不可思议？我说这个有什么不可思议的？现在的下岗工人多得很，军队转业干部下岗的也不少。员工们看到我在写诗歌和散文，我还把发表在杂志上的作品拿给他们看。员工们说，乖乖，看不出经理还一个作家？我说我只是一个文学爱好者。

在沙井打工的日子，我在最底层工作，那些打工者的酸甜苦辣，那些打工者的美好愿望，都被我收录在心里，由于工厂宿舍紧张，没有安排单间宿舍给我，我只好和员工们同吃同住，同呼吸共命运，我的写作题材就更加广阔了，我必须感谢沙井，感谢那些和我在一起工作过的工友，是他们的微笑和情感孕育了我的诗歌和散文。我要谢谢他们，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