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夏夜
夜里半躺在床上悠闲的看电视,一阵微风从阳台吹来,吹开落地窗帘,吹到身上,顿时,一缕清新的气息迎面拂来,还有那床前的一轮明月,那么远,又那么近,她柔柔的照在我身上,恍然间才感觉初夏已经到来,这明明是故乡的月亮!一首耳熟能详的诗——“床前明月光”把我带进了故乡的夏夜,比起“疑似地上霜”的季节,我更喜欢洒满月圆的故乡的夏夜。
太阳落下,月亮出来,微风从山间吹来,清凉清凉的,带着鱼腥草的味道、各种草的气息、树的味道,还有溪水的味道,稻田里的水的味道,菜地里的味道;村落在山的怀抱中,恬静,暇意;月很圆,很亮,很净,高高的挂在深蓝色的天空上,星星一闪一闪的,调皮地跟你捉着迷藏;河水倒影着月和蔚蓝的天空,把村落映衬得更亮了;远处的山,近处的河,脚下的屋场……整个村庄朦朦胧胧的,似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纱,这明明是一幅幽静的田园水墨画;田里的青蛙“呱呱”地叫着,不知从哪个角落传来的蝈蝈声,还有些不知名的昆虫发出的各种声音,像一场歌咏赛,奏出了一首动听的田园小曲。
远处,几个小姑娘在抓萤火虫,瞧!她们身边围绕着点点亮光,那点点亮光在田埂上、草丛中、稻田上飞飞落落,莫不是星星也被吸引来了?随着一声欢乐的“又捉到了一只”才苏醒过来,原来是萤火虫在飞。
几个小伙子,腰间系着竹篓,把电筒带在头上,在河塘边抓龙虾,抓了满满一篓,不是带回家,而是就在这圆月高挂的夜里,男人负责抓,女人则负责炒,最后炒上一大锅,大家一起吃起来。当然,要是有一碗豆酱那是多美味啊!于是,大人也有调皮的时候,常常在吃龙虾的时候去偷人家晒在屋顶上的豆酱,偷完了会不留痕迹,把那个洞给填上,为的是明天还能继续吃到香甜的豆酱。
“天上一天星,明天定的要(一定会)晴,俺母叫我不吱声,俺姨(爸爸)叫我不叮当(宣扬)……”,“大月亮光光,小月亮光光,麻子起来偷洋姜姜,瞎子看见了,聋子听见了,瘸子抓住了……”,月光下,一群孩子在屋场上欢快地唱啊跳啊,白天跟大人下地干活,还被催促要快些干,想偷下懒看看山雀在树枝上玩耍都不行,只有这个满天繁星的夜晚才完全是属于自己的,都恨不得长上一双翅膀,要是能飞起来就好!瞧,他们或在稻田上或在屋场上玩着老虎咬羊、丢手绢、老鹰抓小鸡、砍大山……,欢乐声在村落间回荡,任怎么玩,无论是满头大汗还是满身是土,大人都不干涉,他们有他们寄托。
大人们聚集屋场上,坐在从各自家里搬来竹床、竹椅上乘凉,老汉们光着膀子,穿着便腰裤(裤腰要在腹前打一个大大的折,裤裆掉到膝盖的裤子),边抽着自己用烟叶切成的烟丝边谈今年的收成、下种、锄地、灌溉、下秧,牛这个季度应该轮到谁家供养了。妇女们洗完澡换上了单薄的还带着太阳香味的汗衫和绵绸裤,抱着孩子,露出胸脯给孩子喂奶,一点没有害羞,任由孩子独自吮吸着,自己正跟别的女人聊得欢呢:鸡鸭猪、菜地里的菜,哪个女人又跟哪个男人好上了,说着说着还不是发出诡秘的笑,把原本透亮的夜空显得有点神秘。男人们像屁股底下长了钉子,从来不坐,这个门槛上蹲蹲,那个屋场边蹲蹲,抽着刚从小卖铺买来的廉价香烟,跟女人们开些有荤有素的玩笑。(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唠着家常,摇着蒲扇,扇是不离手,就像冬天烤火时火钳不离手一样,就算不热,手上的蒲扇依旧摇着,是驱赶蚊子的,就算没有蚊子,那蒲扇也是不会停下来的,时不时会摇两下,这是夏天乘凉的习惯动作,仿佛不摇扇子就不是在乘凉一样,那扇子不仅仅是驱热和驱赶蚊子,还有,孩子不听话了也会用手上的扇子拍一下,或驱赶脚下那条乱添的狗:“不听话的东西,死远点,怎么就喂不饱你那草包肚子。”
深夜了,小孩子们玩累了,汗也干了,个个都在自家搬来的竹床上睡着了,大人也陆陆续续打起瞌睡来,田里的青蛙也睡了,村落渐渐寂静了,只有那睡得正香的鼾声时续时断地响着。
今晚的月啊!你还是那么圆,可家难圆,只剩了老人和孩子,一年365个月夜,只有过年的那几天才是团圆的;你还是那么亮,可天真的孩子确成了被同情的“外来务工人员子女”;你还是那么净,可那些年轻的男人女人都在某个角落没有尊严地出卖廉价的劳动力;你依然普照这个村落,可如今屋场长满了草,屋前的田荒芜着,稻田杂草丛生,河水从什么时候变窄了……
连电视是什么都没有听过的年代,真正是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这又何尝不好?一片明净的天空,一方纯洁的土地,一颗纯朴的心,好一个世外桃源,如今,去哪里找寻?
2010年6月8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