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一枕槐花香

梦里一枕槐花香

南阳 诸葛玉儿

去洛阳看牡丹，竟然在王城公园看到了槐花！虽然只是隔河相望，但毕竟是童年就印在脑海的熟悉树影。在各种浓郁的花香里还是嗅到了那一缕若有若无的甜丝丝的香气。我怀着异常喜悦的心情专心地寻找，香气也渐渐浓郁了，真正看到槐花洁白如玉的身影时，已形容不出激动，眼里竟有了丝丝泪光，一种久违的亲切油然而生！置身于一座座甜香的花阵，这甜香变幻成一根根儿纤巧的手指，弹动记忆的琴弦，将埋藏心底的槐花之恋一一弹奏出来……

童年时，老家后院是个宽阔的河沟，沟两岸的槐树极多。初春时分，我就常常守在槐树下：怕那些乡人捋走了新长出的嫩叶喂牛羊，我担心树没了叶子就无法开出能蒸蒸菜的槐花。每当那时，乡人就笑话我：“好小气的丫头！”我才不管呢，撇撇嘴坚决不让采新叶，话语还说得响当当：“这是我家种的树！”“哈哈哈……”乡人便在笑声中离去！留下我这像打了胜仗的黄毛丫头。

功夫不负有心人，四月初槐树上现出花蕾，花蕾是青嫩的绿色，如串串翡翠，青翠欲滴。过了不久花蕾就渐渐张开，由上而下，次第绽放出雪白的花朵来，一棵树就有上千串花朵，洁净无瑕。在绿叶的衬托下闪闪发亮，鲜亮夺目。

当槐花盛放时，远远看去，整个河坡仿佛被一层莹然的白雪所覆盖，几分诗意，几分壮观——整个村子也被馥郁的花香包围了。（别人家的槐花自然也一同开了啊！）(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槐花绽放的日子，也是村里伙伴们最高兴的日子。这高兴并非源于槐花的美丽与诗情（那时还不懂槐花的这些特质）。而是因为槐花可以吃，好吃得要命：我常常是光了脚三下两下爬上树，躲过根根刺摘下成串的槐花，坐在树杈先观赏个够：那一串串小白花像女孩的耳坠，纯洁地聚在一起，洁净无瑕。常常看得发呆：她们像一只只雪白的蝴蝶，展开两片翅翼，又合拢两片花瓣，如同娇羞的女孩。槐花的花蕊含有糖份，摘一串放到鼻子下闻闻时，一股甜香会通贯全身。槐花的味道颇佳，生吃尤为甜美，于是就扯下花瓣就着阳光看她的晶莹剔透，然后就只吃花心里一根“梗儿”， 嚼到里面的花蕊时脆生生地响，那声音真是悦耳之极。

吃美了，就滑下树来，抬头喜滋滋看槐树：透过叶子的缝隙可以看到湛蓝天空中游走的白云，白云下悬挂的朵朵洁白的花穗。与白云连成一片，亮得耀眼。那一串串，一朵朵洁白的槐花，似串串珍珠缀满枝头，银花锦簇，也像随风起舞的风铃。我在树下轻轻地旋转，绿叶白花便在我头顶轻轻旋转。阳光的碎金也在枝叶稀疏间舞动，槐香阵阵，清香怡人，槐花清幽的芬芳和香甜便在空气中流动，渐次飘得很远……

记忆中关于槐花最深的印象，就是自己左手扳一枝条，右手狠狠地将槐花从花梗上撸下来，大把大把地塞进自己贪婪的嘴里，迅速有力地咀嚼、吞咽，然后再塞、再吃……

关于槐花，当然还有一些趣事。印象中，好像家家都有一根长竹竿，顶端绑了镰刀，槐花开时，长竹竿便成了人们折断槐枝的工具，伙伴们几乎人手一根，或扛在肩头，或拖在身后，前呼后拥，成了“采花”小盗。最初大家是本分的，只从自家的树上摘取，后来得陇望蜀，为了吃到更好的槐花，就开始偷袭别人家的槐树了。这样的行为毕竟有风险，一旦被主人发现，呵斥一顿固然难免，有时甚至会被追赶，跑丢了竿子或跑飞了鞋子都是常有的事。可如果冒险得手，便觉得那槐花才是最美最好吃的，所以村童一直都很顽强，乐此不疲。

槐花的花期很短，一般不超过半个月。当槐花即将落尽时，伙伴们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些半开不开的花才是最甜的，于是呼朋引伴，相约进行最后的扫荡。可大家永远也不会总结这个教训，因为明年槐花再开时，大伙儿还是会先找开得最盛的槐花，填满自己贪婪的嘴巴。

槐花是美的，童年的记忆是美的，然而都不易再得。如今已成大人了，听儿时伙伴们说：最近几年，老家的槐树越来越少，代之而起的是挺拔的白杨。据说是因为杨树长得快，易成才，而槐树不仅长得太慢，而且因为“槐”中有个“鬼”字，不能做房梁和檩木，木质又太硬，加工不易，竟渐渐趋于绝迹，而槐花盛放的景致，也成了一张老照片，镶嵌在记忆的相框里。

然而，今天，在这洛城的公园里，我竟然遇到了槐花——不知不觉间，我已绕过河道来到树下：虽有想吃的欲望，更多了份欣赏：槐花依旧很美：花瓣洁白得近乎透明，纤细的花蕊挺立在花瓣之间，顶着鹅黄的花粉，散发出浓烈的馨香，偏偏在浓香中透出一种让人神清气爽的清新，引得树上树下蜂飞蝶舞，演绎出一幕幕蝶恋花的景观来，让人留恋难返。环顾四周，千万朵这样的花浩浩荡荡聚集在一起，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我，在花香与记忆中慢慢沉醉……

当春日里一切芳菲殆尽，它们该是春日里最后一道风景，所以开得那么肆无忌惮，那么热烈奔放，恣意地洋溢着芬芳，和着泥土的清香扩散着，漫延着，借着香风飘逸得很远很远，一直飘到我的窗纱上，翻开的书上，井然的案几上，飘到我的头发上，衣裳上，心尖上……

梦里槐花香！那种清香安神静心，润脾清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