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
从车站售票处出来,我看了看手表,下午三点,离班车时间还有三个小时.昨天下午才到这个城市,还不足一天的时间,就忍受不了都市的喧嚣.我向不远处的公园走去,想在那静静地打发富余的时间.
早春二月,乍暖还寒.冷风吹来,我提了提外套的领子.没有阳光.天空灰朦朦的一片,空气很沉闷,人的心情也显得烦躁.没走几步,天就哗哗地下起雨来.满街的人都在跑着躲雨.我用挎包作雨篷快步如飞地跟着人群走进卡楼下.刚定了定神,眼睛就和身边的一个穿着入时的女人的眼睛碰上了.
“你是梅---“
“你是雪---’’
几乎是异口同声,不知是发问还是辨认.眼前的她怔怔地望着我,瞳孔放得挺大.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表情,只知道头脑一阵昏眩.是梅!二十五年了,岁月已把一个姑娘演变成中年妇女.虽然容貌变化很大,但是那双眼睛我是不会认错的.梅风韵犹存,还是那么楚楚动人.只是脸上多了几分铅华.
我们走进一间咖啡店,在一个靠着街景的玻璃墙台位坐了下来,我要了两份咖啡.咖啡店不大,布置得很别致,很温馨.客人都在静静地品尝食品,偶尔几声细语.我和梅还在激动,激动的有些不自然.因为不期而遇,许久我们都还在注视着对方.(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很少喝咖啡,总感觉味道有点苦涩.
“这世界太小了.”还是我先发出感慨.
---时空把我带回高中校园.我和梅是同窗,她学习用工,语文特别棒,老师经常把她的作文当范文,是语文科代表.我是数学科代表.两个人惺惺惜惺惺,都喜欢着对方.终于有一天,我递给她一张纸条.上面写有宋代诗人卢梅坡的<<雪梅>>:
“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梅俗了人,
白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
因为我的名字里有个雪字,这首诗也就代表了我的爱慕之情.
打这开始,梅那清澈的眼睛里多了一分温柔,多了一分异彩.没有书信往来,也没有”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浪漫,只有眼神交流,我们用这种独特的方式相爱了.
开心的日子容易过.我们就这样享受着美好的时光.有一天上午学校组织到工厂参观,回来的路上梅邀我去她家.家里没人,她深情地看着我.嘴唇歙动着,欲言又止.我拥抱了她.她深情地念了那首<<雪梅>>诗.我很感动,捧起她的脸,就在想亲吻她的时候,门”砰”地一声开了,梅的母亲气冲冲地走进来.我夺门而逃,身后传来泼口大骂的声音……
“想想过去真有趣.”梅呷着咖啡,用茶匙不停地搅着咖啡杯,抬起头问我:”那天你为什么没有去榕树下?”
----第二天在教室,我发现梅脸上有瘀青,眼睛又红又肿.我恨自己,由于我的冲动,使梅遭受了痛苦,我羞愧万分,心痛不已.下午,梅丢给我一张纸团,剥开一看,是约我放学后到河滨大榕树下.我没有赴约,因为我无颜面对她,也不想再伤害她.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梅.老师说,梅的父亲调去省城工作,本来说好梅下个学年也要转学的,可不知什么原因又匆匆地提前而去.,教室里发出一阵唏嘘声.我百感交集,原来梅约我就是想把消息告诉我.泪眼一直在梅的空空的座位上流连.没有去赴约,使我抱憾终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梅的离去沉重打击了我,以致后来学习成绩每况愈下,没有考上大学.
无需再作解释,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点打在玻璃上发出”嗒嗒嗒”的声音,我几次想说话,梅把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我别说,这样挺好.我们就这样默默地喝着咖啡,听着雨声.
雨小了,咖啡店里的声音已恢复正常,喇叭里放着轻音乐<<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梅脸上起了红晕.她突然问:”雪,你几时来的广州?”
“昨天.给念大学的女儿送点东西,傍晚回去.”
“女儿很漂亮吧,像她妈?”
“你认识惠?”惠是我的妻,很漂亮,我俩相亲相爱.
“听说过,她不是低我们一届的校花吗.”原来梅一直在关注着我,真是有情有义.
其实我很多时间也在牵挂着梅.几回梦里流下相思泪,几回梦里谈笑榕树下.我经常在祈祷,祝福她生活幸福.我问:”你过得好吧,先生是干什么的?”
“暴发户,就有钱.”她话锋一转:”我有个儿子,高中毕业后在外地经商,这不,我刚从他那坐车回来.”我很快地捕捉到梅瞬间的变化,觉察得出,梅的婚姻不是很如意,她把爱都倾注到儿子身上.
我掏出一张名片放在她面前;”你能把电话号码告诉我吗?”
梅把名片推了回来:”不必了,我想让这次邂逅成为心中永远的记忆.”
我点点头,把名片收回兜里.
雨终于停了,音乐又换成了萨克斯管曲<<回家>>.梅站起来说:”我也该回去了.”
我起身送她.梅又说:”雪,能抱抱我吗?”
我走上前,把她抱在怀里.梅把头埋在我的胸前,感觉得出她在颤抖.我轻轻地拍着她,抚摸着她那香香的秀发.我捧起她的脸,深深地吻了她的红唇.这一吻,终于弥补了二十五年前的遗憾.
这时候,咖啡店里响起一阵掌声.我抬头一看,所有人都站起来为这感人的场景鼓掌.我和梅都红着脸向大家点头致谢.
我和梅走出店门.我扬手截了一部的士,打开车门看着她坐好.我们互道再见,在关车门的一刹那,我看见梅露着笑脸,眼睛里泛着泪光.
汽车开了,很快就消失在茫茫车流中.梅轻轻地走了,带走一片云彩,留下一份感动.我问自己:这就是情?这就是爱?多么纯洁,多么真挚,我要把这刻骨铭心的情感珍藏在心里.如果说这就是外遇,那么,除了惠,梅能算是我第二个女人,此生足矣!
我心里顿时释然.收拾好心情准备回家.我来了个向后转的标准动作,大踏步地向车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