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致的幽默

幽默的一个基本功能，在于以含蓄的语言或文字使人发笑，并使人有所感悟。世间能使人发笑者甚多，但能做到幽默的很少。

如此说来，淳于髡、优孟、优旃、东方朔等人就显得很难得，不但能使人发笑，如太史公司马迁所云，还能起到“谈言微中，亦可以解纷”的效果。就拿优旃来说。有次秦始皇心血来潮，想扩大他的苑囿，大到东起函谷关，西至今天凤翔、宝鸡的广大地区。宫中的近臣优旃就说：“好啊！多放些动物在里面吧！要是敌人从东边打过来，只要教麋鹿用角去抵抗就够了。”秦始皇一听，就把这计划搁了下来。此等幽默，带有明显的功利性目的，是为了讽谏君主而为之，可以称得上是功利性幽默。

功利性幽默固然效果非凡，但夹杂有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奈，不够洒脱，所以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幽默。林语堂先生的幽默风趣，蜚声文坛，享誉海外，似乎可以达到这等境界。鲁迅先生本以犀利深刻、富于战斗的批判精神为人敬畏，但据郁达夫先生回忆，迅翁确曾讲过一个老僧临终想看女人私处而不咽气的笑话，幽默之高，讽刺之深，寓意之强，兼而有之，其境界又在林先生之上，堪称当之无愧的真幽默。

纵观历史，能超越真幽默而达上乘幽默的实在不多，但并不是没有。我一直认为，死亡的威胁是考验一个人幽默境界的试金石。二战时美国的巴顿将军曾描述过麦克阿瑟的幽默。当时他和麦克阿瑟站在一个小高地上，而官兵们都卧倒在弹坑里，一发炮弹在他俩身边爆炸，尘土扑面而来，巴顿直直地站着，但向后退了一步。麦克阿瑟说：“别害怕，上校，你是听不到打中你的那发炮弹的”。但麦克阿瑟的话是在获得暂时安全时才说的，并不确认自己的生命行将陨灭，甚至还带有些许表演的性质，难称极致的幽默。

与之相比，明末清初的文学批评家金圣叹先生的幽默显然远远胜出。金圣叹大师一生文笔幽默，语言幽默，临终也要幽默。清顺治十八年，大师因参与轰动江南的“哭庙案”被判“斩立决”。大师身陷囹圄将被斩首时叫来狱卒说：“有要事相告”，那狱卒以为大师会透露出传世宝物的秘密或是什么惊天大事，便拿来笔墨、饭菜伺候。不料大师吃罢饭菜道：“花生米与豆干同嚼，大有火腿之滋味。得此一技传矣，死而无憾也！”弄得狱卒哭笑不得。临刑时又写下两小纸条各塞入耳中。刀起头落，纸团滚出，刽子手疑惑地打开一看：一个是“好”字，另一个是“疼”字。

此等幽默，是人的综合素养和精神境界的体现，自古至今谁人能及？堪称极致的幽默，装不出的幽默！(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