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教育绑架的孩子

当坏人绑架了孩子，我们在筹集赎金的同时，可以向警方求救，获得帮助；当教育绑架了孩子，我们只能筹集赎金，甚至牺牲孩子，作为父母，千分之九百九十九会不惜一切代价救赎孩子。

女儿小学是通过人情择校而上，究其原因有二：一是受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论调的影响，二是通过小学择校可以直升初中，免初中择校之苦。尽管择校，费用并不高，以工薪的父母来说绰绰有余，我在工作之余加入财力、人力的投资，陪她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陪她完成我布置的任务，陪她读我认为有用的书籍……自然那些任务是用货币和时间来保证的。那时，女儿算不得辛苦，还需要用悬梁刺骨和囊萤映雪之类的故事来教育。假期里送女儿学习画画、作文之类无关痛痒的东西，目的是让孩子能继续享有集体生活，毕竟不象现在的孩子，从一年级就开始实质性的奥数、剑桥、新概念等名目繁多而又和小升初息息相关的内容，还有那些诸如跳舞、唱歌等兴趣爱好，孩子是从早忙到晚，从周一忙到周日，庆幸的是她们还拥有单纯和童贞，能在睡梦中甜甜地微笑，全然抛开白天的烦恼。

女儿上初中时，已有一部分先知先觉的家长不惜重金送孩子上私立，女儿也考上了，学费打五折正好是我的承受能力，于是我们放弃私立享受公立的优惠，费用自然在工薪承受之内，付出的只是辛苦而已，早七点晚十点几乎是不变的节奏，偶尔也会加班加点，不是很频繁，也存在下学后和假期里狂补的，还没有形成规模，私自认为好好自学也能解决问题，所以没有同流合污。

上高中了，女儿住校，孩子们的辛苦只能从她的言谈中感受，早上六点进教室，晚上九点半下学，十点钟熄灯后，孩子们开始了真正的奋斗，打着小手电，蒙在被子里（以防楼管发现）开始加班。我曾问过女儿，是不是因为规定时间内没有完成功课才加班？女儿的回答是，功课永远做不完，我又问是不是因为学得不太好，本应该一小时完成的作业两小时也完不成？女儿的回答是，室友的成绩都比她好，没有一个不加班的，全部加班等于不加班，不加班就等于倒退。假期里，成绩平平的女儿强烈要求补课，上午三门，下午一门，且不说我得用资金来支持她的行动，单说三伏天大汗淋漓地满街跑就够辛苦的了，回家后还得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补课是女儿争取来的，自然不敢有怨言，我也不停地给女儿鼓气：还不算辛苦，街上那么多人在烈日炎炎下工作，你能在有电扇的教室里学习也算是享受。假期刚开始三四天，耳闻目睹的都是补课的孩子，成绩差的补，成绩好的补，名校的学生补，普通学校的学生更得补，每次听到有她同学补课，我会无意识地告诉她，女儿就会惊呼：啊？她也在补！她可是全校前20名啊，那我更得补了。不管怎样，至少女儿没有倦怠，整个假期，我只能陪着她五点半起床，付出的不仅是时间，还有万事离不开的金钱。

开学了，步入高三的女儿变得懂事，早上五点半在闹铃声中起床，晚上十点半顶着星星回家，匆匆吃过晚饭后再学习，我打趣女儿到，原来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的人不仅是80后的打工族，还有你们这90后的高中生。艰苦的学业并没有让女儿变呆，依然能幽默地说：自古就有三更灯火五更鸡，三更不休息，五更再学习，我差之远矣。我不禁哑然失笑，曾听过怀仁一中是凌晨三点不休息，凌晨五点又早起的传说，读了不少文章，还真不知道三更灯火五更鸡是这样解释的。女儿有信心，我自然是力顶，为了那张不值一文的文凭。说它不值一文是有原因的，耳闻目睹许多大学生找不到工作，适逢又在贾平凹老师的《定西笔记》看到“越是贫困的农村越是拼死拼活地供养孩子们上大学，终于有了大学生，却耗尽了一个家，也耗尽了一个地方，而大学生90%再也不会回到当地，一年一年，一批一批，农村的人才、财物就这样被掏空……”。掏空的何止贫困的农村？还有并不发达的城镇以及数不清的工薪、挣扎在贫困边缘的人群。贾平凹老师在陇右的亲身感受，纵然有生花妙笔悬河口才又怎能给老百姓解释得清供养了二十年用不上娃娃一分钱而且孩子无处安身的原因!我把文章读给女儿听，女儿说：今天老师讲了，读大学的目的是为了有那么一个经历，提升自身品位，不是为找工作，若是为找工作，倒不如初中毕业就去学技术打工。女儿的话让我心里倏地闪现出老家的一位亲戚，仅读过几年小学，在我们这个知识分子云集的家庭里来说，他简直就是弱智，然而随着农民工进城的热潮，他也进城找了一份差事，起初是月薪三百，继而五百，两年后又想跳槽，当他征求我的意见时，我竟然大吃一惊，然后他走了，在一家企业做最低级的工作，半年后再见到他，工资已从一千涨到一千七，这薪水拿回他那个小村庄已足够养家了。一个大学生也不过如此吧，可能工作会体面一点，总不至于奢侈到让大学生去倒灰渣吧？不是不能做，而是培养大学生的意义在哪里呢？

说到意义，在另一篇文章里有这样的论调，大学不是义务教育，而是一次风险投资，或许你会一本万利，或许就会血本无归。把上大学等同于股票，是进步还是悲哀？我不能妄加评论，以我这几近文盲的水平还不具备评说的资格，但有一点我清楚，人们正倾其所有投资孩子上大学，而大学正象中国的股市一样，进入必定被套牢，然而人们还是乐此不疲地投资以此来提高整个民族的文化数质，用自己的血汗钱变相地为社会做贡献。(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无需细算，一个大学的成本足以开一个店或者买一套房安居乐业，而现在，欲演欲烈的择校风从高中漫延至幼儿园，入学难费用高已成不争的事实，人们投入的不仅是财力、物力、体力，还有孩子快乐，这个成本该怎样计算？

国家政策对教育是连免带补，是什么原因让孩子做了教育的人质，深受其害的是父母，择校费叫停了，上好学校更难，人情比制度更昂贵。择校还滋生出浩浩荡荡的陪读大军，创造出“陪读妈妈”“陪读奶奶”等新鲜名词，连本应安享晚年的奶奶辈也大派用场，有形无形的投资能用什么公式或方法才能算得清呢？

陪着孩子上高三，最深的感触就是：再也不想看到上高三的孩子。唯一能安慰自己的是孩子心中不灭的希望，还有老师的亲历亲为的带动，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力顶呢？硬着头皮一路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