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了

06-07 作者:佛陀老人

我们少有工夫去追究是什么时候、为了什么,自己开始怀念蓝青粗布褂、红肚兜,并使成为都市新一季的时装。由于如今的老人很难与年青人搭伙,觉得数米计薪的日子并未过去太久,有稻香蒸腾的午梦,企盼新年新棉絮的一枕是那么的蜜甜和幸福。

后来他们离开了故家,来城里生儿育女,心里总还是以为乡土离自己最近,曾经烙下的生活方式于自己来说是顶可亲的。但尽管如此,一大叠日子下来,对现儿孙辈这一波,似乎是贴近自然的返祖风潮现象,还是禁不住好一阵迷惑……

本来,这流阴浮漾,生活的变化正一点点向人展开它无边疆界的可能。青年人在昌与明的物质中享受高科技带来的舒适和便捷,在随意拼切的鲜活刺激的网络世界中寻找难以预计的新的视野,如果要他们用心去回看过去并亲近乡土,实是有点儿犯难。他们至多关心自己正居住的城市,不为追山逐水,难得回一次乡村,不要说模拟一下那儿的生存,忍将厚棉粗布换下,范师哲的轻裘薄纱,然后为了挤进城市的时尚主流,过精致考究的生活,他们倒真的受累了。

世网尘劳,苦恼萦心,白天套装勒着脖子,电脑传真机器,他人手机一响,急忙去查看自己的,老板、客户、事务一大堆。忙是烦,回家睡袍裹疲惫,家门之外,皆成陌路。闲也烦……

城市是繁华而便捷的,特别当它长到一定的规模和程度,似乎目的就是为了这个,它又是一个虚浮而隔绝的空间。精致的衣饰并不能告诉你对方甚至自己正生活得精致。休闲的打扮自然也不证明此刻大家正神清气闲、优雅而从容。彼此隔着衣衫,隔着几重山海?看似有足够的自由,何尚随时随地扩散着现代意义上的孤单!以至在几乎拥有了一切,包括一切流行的时尚,每每会有一种总缺少什么的感觉:“下了眉头,又上心头。”

我们才开始想起那些披着宽大粗棉粗麻的、过着为绝大多数人无法理解的寒俭的贤哲们的教训。不是说俭朴是一切生活的常态么?适度的缺少会生产一种美丽吗?简朴的生活真的是生命纯度的标志么?这样一问自己,真让人有些震撼了。(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由此回过头去细想祖辈、父辈和自己年青那会简单而热闹的生活,它不温不火悠缓的节奏,直觉得比自己外取多于内营的竞奔,似乎更值得肯定,更有回味。自己追求的目标何其明确,但过程的本位和价值遗失在哪里。你还记得起来吗?

就这样带着不乏反省和对当下生存的腻烦——那些乡人的日常生活,连他们的衣服用品,质原貌朴的乡土风景,见习的浮荇和潦草河泥,水岩泉边不用一分钱买的清风明月,重新开始有了可堪思量的意义。诺瓦里斯说“哲学其实就是乡愁”,海德格尔“还乡成为亲近本源之所在”,“诗人的天职是还乡”。读了不少书的他们懂得对乡土的怀念可能比泡咖啡馆读流行散文,更容易让人从气质上摆脱一个白领或炒股赢家的自得。虽然做起来很难,但至少部分地实现也是好的。譬如在雨天,不去网吧去郊外,不穿套装穿一回蜡染的布衫。不过悖谬令人遗憾,对乡土的深远归复还得归功于人们对它的远离。像吃多了出炉的热面包尤其期待酒越陈越香。

至于人们不能自禁地回顾过去,其实是对未来有过度的瞩望,正如一个人渴求那属灵的生活,只因其对物有过度的贪求。就直接指向今天都市生活鄙俗的一面。这本来夹杂着一个裸露的绝大的课题,只因自己于此并脱离不了干系,就不好意思再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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