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传奇

06-20 作者:rainflow

昨日出东城,试探春情。墙头红杏暗如倾。槛内群芳芽未吐,早已回春。

绮陌敛香尘,雪霁前村。东君用意不辞辛。料想春光先到处,吹绽梅英。

——苏轼。《浪淘沙》

江南春早,草长莺飞,桃花开了又谢,寒气消退殆尽。转眼,四月已近尾声。扬州城内,莺吟燕舞,笙簧齐鸣,浮华遍地,人头攒动。这些人中,本地人不少,外地人却是占了多数。他们多是冲着扬州的名气而来。扬州自古有三绝。其一是花绝。扬州芍药,冠绝天下。与洛阳牡丹齐名,并称子妹花。有“花中宰相”之誉。除去花绝,扬州的月色之美,也堪世间一绝。据说观看扬州月景最好时节,乃秋日晚上。方此之时,夜阑人静,风定花闲,一轮明月缓缓东升,横笛吹奏,洞箫声起,瘦西湖畔,五亭桥下十五个桥洞,每个桥洞,都能看见一轮明月。不能不算是天下奇观。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此乃前人诗赞。至于第三绝,当属扬州之烟花女子。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多少名商富贾、贵戚皇胄,都不惜千金散尽,只为了换得扬州城内数日风月流连,倚红偎翠,醉生梦死。仿佛这样,便是即刻死,也不枉此生。否则,虽生犹罕。只有亲到扬州的人,才能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扬州。什么是真正的扬州女人。

眼下正值春光烂漫,芍药花开,如同女子脸庞,灼人娇美,同往年一样,今年的游客也是摩肩接踵,人满为患。只见人群中走来一个着黄衫的汉子,四十岁上下,面如满月,步态沉稳,双目如电,行走起来,衣袂带风,一看就知道是个练家子。他并不如普通人,人群中一行一站,便自淹没,再也找寻不到,相反突兀已极,瞬间即拽紧观者目光。亦不如常人般轻松悠闲,且走且停,赏玩古城风景。更不像正常男人,目光紧紧盯住窈窕娇俏的女人,猥亵贪婪,而是神色凝重,心事重重,似在找寻什么人。只见他走在大街上,满脸俱是肃杀之气,长剑随脚步向前移动,在腰间来回晃荡,不时拿眼察看往来行人,仿佛这样,潜意识中的目标即会心有灵犀,突然出现,青天白日,向他走过来。这样漫无目的在城内搜寻,已是第三日。即是说,从他甫到扬州那一刻,算至现在,已有整整三日。三日来,他就这样像只无头苍蝇,等着素未谋面的某个人。一生纵笑江湖,杀人无数,铁掌徐霸天的名头,在江湖上可是传得当当响的。武林中人听到他的名字,谁不咋舌变色如今,竟要在这春城孤巷空等他人!传出去,还叫他如何做人?直到现在,对方来历、身份、模样、地位,他一概不知,不能不说是件极窝火的事。想到此处,不禁面露凶光,微微变色。生平头一次,徐霸天感受到了被人愚弄的滋味,像是一只任由黑猫戏耍的老鼠。

就在一个月前,他尚且身在洛阳。适逢那里的牡丹花会。这一次洛阳的牡丹花会规模大,历时时间长,足足持续了半个多月。一日在人群中看花,突觉有人拉住他的衣袖,一个低低的声音道:“大爷,你的信。”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幼童将一个黑色牛皮纸信封匆匆塞给自己,即刻消失在人群深处。撕开信封,只有短短一行字:“徐霸天亲启:速到扬州,彼时将派专人相召。”落款:“西窗烛。”览毕,不及细想,即刻雇了一辆车,匆匆往扬州方向赶来。洛阳距离扬州几万里,一路上快马加鞭,惟恐稍有耽搁。白日赶路,夜间拣干净、不起眼的小酒馆住店,几日功夫,即到了山东境内。所到之处,林莽葱郁,地势险峻,不时有绿林强人出来剪径。他稳坐车中,掀起窗帘,右手微微轻扬,绿光过处,只听闻汉子一声闷哼,遂再也没了动静。山林幽杳,寂静已极。他每杀一人,眼睛始终闭着,似乎命丧他手的并不是人,只是野兽。(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一个月后,车辆顺利抵达扬州。车进太平门,但见城中商铺林立,沿街小贩争相招揽生意,行人鱼贯出入,好不热闹,比起那洛阳城,自是另一番光景。徐霸天一面暗叹扬州浮华之盛,一面丝毫不敢忘却此行目的。西窗烛在信上说,等他到了扬州,会派专人前来接应。此时他已身在扬州,却不见有人上前与他招呼。他们是否知道,他已经到达此地?派遣之人,又会是谁?此人即使不是西窗烛本人,也一定是一个极厉害角色。凭他的经验,此次会晤一定至关机密,不能走漏半点风声。将他从千里之外召至扬州,即是为了防止隔墙有耳,避免江湖中人混入其中。凡遇重大决定、重要事宜,西窗烛都按与会人当下所在地折中选一个众人离之皆遥远之地,作为与会地点。由于距离远,一来不易被人发现,二来也方便出现意外、被人盯梢之时,找准合适时机,将咬尾之人就地解决。他在脑海中忖度着,思潮如涌,紊乱已极,想起尚未付帐,伸手入怀,掏出一只红色玻璃瓶,自瓶中取出一支模样古怪的毛笔,在纸上写下几个字,递给赶车人道:“这是你的酬劳,一千两。”赶车人闻言大喜,想起沿途凶险,以为此次会白跑一趟,孰料这一次,他的雇主出手竟会如此大方。于是千恩万谢,接过银票,愉快的去了。两人就此别过。

徐霸天见天色尚早,信步走到街上,也无目的,只是随意往前走。不觉来到一处僻静之地,看见一个眉目清秀、身穿宝蓝对襟大褂的年轻女子,在角落里卖芍药花。只见女子鬓角斜插一朵小小芍药,花苞尤自收拢着,尚未开放,与头上白丝带交相辉映,衬得女子竟如画中人一般,不觉心中一动,走上前去,笑问道:“扬州城内,最繁华的街是什么街?”

女子闻言,朱唇轻启,从容道:“最繁华的当属凤来街。”

徐霸天接着问:“扬州城内,谁家的芍药最好?”

女子不容细想,朗声道:“自然是我的芍药。”

徐霸天微微一笑,“既然你的芍药最好,就该去最繁华的凤来街叫卖,怎么偏偏摆放在这等陋巷,岂不是辱没了你的芍药?”

那女子听出眼前人言辞中讥诮之意,并不着恼,却是咯咯一阵娇笑,直笑得花枝乱颤。笑毕,尖细着嗓子道:“这位客官可真会说笑。上好的马自然得配上好的鞍,上好的珠子也该放在上好的椟里。我这花却不然。”

徐霸天“喔”了一声,神态颇不以为然,揶揄道:“愿闻其详。”

女子道:“眼下正是春日,别说是凤来街的人,就是整个扬州城,每日来我这取货之人,却也不少。我只怕随意更换地点,他们找我不到,无花可插,却不担心,我的花没人要。怎么,大爷难道不信?”

徐霸天本是趁着游兴,见她生得娇滴滴的,心中作痒,想捉弄她一番,原以为她会挂不住脸,红一阵,白一阵,不料竟镇定自若,从容应对出这样一番道理来,自己倒被呛住,失了面子,于是干笑数声,借机掩饰住尴尬,搪塞道:“相信,相信。”说完,一甩衣袖,自顾自去了,嘴中念道:“暖风春城撩飞絮,好女陋巷自夸花”,“有趣,有趣”,“哈哈。。。。。。”那女子也不去管他,仍是站在原地,冲着时而走过的三两人群道:“卖花,卖花,又鲜又好看的芍药花……”

夜,凄清,朦胧。在扬州城郊外的一个土坳里,静静的躺着一具死尸,面孔朝上,因为遭遇老鹰的偷袭,此时已变得面目全非。尚且完整的双目,兀自向上翻着,似乎对主人的猝然离世耿耿于心,不忍瞑目。嘴角挂着的淡赫血迹,已然干涸,在月光的照射之下,说不出的阴森、诡异。月华初升,穿透树林朗照大地,携带渐至沉重的雾气向四周扩散、氲染。夜风吹过,死尸衣衫的一角被微微掀起,夜色之中,更增添了无限诡异。远处,隐隐传来狗叫声,修葺华丽的房屋,男女主人正在秉烛夜谈,他们忆起了年轻时的往事。为了誓要和对方一起,不惜离家出走,异域谋生。他用了一尾生了裂纹的七弦琴,坚定了她与他出走的决心。她什么也没有带上,除了他送与她的金簪和木梳。言及此处,他们相视一笑。这是他们温暖的爱的巢穴。他们不会想到,就在咫尺之外,毗邻着死亡。这个原本美丽的夜晚,变得神秘、难以捉摸。这一切对于死尸而言,都不再重要。没有人能说得清,他是什么人,怎么会死在这里,这里究竟又发生过什么,死前作过怎样的挣扎?除了捏在他左手中的一张已被露水打湿的千两支票,似在向世人暗示着什么,现场没有留下任蛛丝马迹。死人自然不会开口说话,这一切,也就永远成了一个谜。 #p#副标题#e#

扬州城内,徐霸天端坐在凤来街一家装潢气派的客栈里,样子闲适至极。他的面前,放着一杯上好的陈酿女儿红,杯中物澄澈、剔透,像是女子的眼泪。店小二在门外说道;“客官,您要的扬州扒鸡,已经好了。”徐霸天“喔”了一声,不曾抬起他高贵的头颅,淡淡的吩咐道:“端进来吧。”店小二依言,推门进入,将扒鸡放至桌上,转身就要离去。未走出房门,徐霸天叫住他道:“近来城中可有什么可疑之人?”

店小二答道:“小的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人物。春天以来,扬州城内一直很太平。外面虽然来了许多游客,也多是赏芍药、看风景的。”徐霸天听言,鼻子里“恩”了一声,挥挥手,示意店小二退去。

此时房间里只剩下了徐霸天一人。烛光幽杳,影幢满室。由于连日辛劳,风尘奔波,甫进房间,又乏又饿,徐霸天顾不上打量房间,只只低头喝酒。这时想起,才环顾宇内。只见房内布置雅致,被褥、用具摆放整齐,靠窗是一琴一几,几上放着一只细口瓶,宝蓝色,清水养着一枝杏花。看着眼前这枝鲜花,徐霸天想起了白日陋巷,那个卖芍药的女子。暖风春城撩飞絮,好女陋巷自夸花。徐霸天的嘴角隐隐又浮现出笑意。一种轻薄、淫邪的笑。他的眼珠迅速的转动着,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夜风微微吹过,唤醒了徐霸天的思绪。他将目光收回,看了看桌上的食物。只见盘中鸡块连肉带骨剁碎,做成手心大的梅花状,上铺一层青绿葱花,浓烈的香气散发开来。他觉得饿了,探手入怀,拿出一根银簪,用尖端在盘蘸了蘸,簪尖并未变色。他拿起竹筷,放心的吃起来。甫吃到一半,他忽觉窗外有人。确切的说,是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窥视自己!徐霸天浑身惊出一阵冷汗,飞眼望去,但见一个粉红的影子在窗口一闪而过。他快步走至门边,打开门瞧个究竟,廊道上却是空空如也,廖静已极,哪有半条人影?凭江湖历练和直觉,他断定这是个女人。而且是个美丽异常的女人。一个美丽的女人夜深了不在房内好好呆着,却在客栈这种是非之地出没,怎么说也是件蹊跷的事。

正自狐疑,却见店小二拎着一瓶热水,贼眉贼眼上得楼来,遂将他唤至身边,低问道:“刚才穿红衣服的那个女人,是什么人?”

店小二听罢,笑容堆上脸来:“客官不是本地人吧?”

徐霸天怒道:“是便怎样,不是又怎样?”店小二连忙解释道:“客官请息怒。只要是扬州本地的人,没有人不知道她的。”

徐霸天听得好奇,问道:“这话怎么说?”

店小二看看四周无人,凑上前去,低笑道:“大爷有所不知,在我们扬州,最有名的妓院,是国色街的天香楼,天香楼最有名的姑娘,名唤菊浓。菊浓年方二八,生得千娇百媚,婀娜如花,男人但凡看上一眼,茶不想,饭不思,魂都勾没了。”

徐霸天道:“你说的这个菊浓,便是方才穿红衣服的女人?”

店小二谄笑道:“正是。”

徐霸天作色道:“既然在国色街的天香楼好好的作她的妓女,怎么跑到凤来街的客店来了?”

店小二道:“客官听我把话说完。菊浓本来是天香楼最受欢迎的姑娘,王侯公子、富贾贵胄争相结识。半月前突然又来了位梅香,也是出落得神仙般一品人物。说来倒也奇怪,那菊浓生得也够不错了,可是只要往梅香跟前一站,立时就逊色不少,像是缺了什么东西。“青楼这种地方,瓢客们也是逢场作戏,耍耍而已,谁又动了真情呢?他们贪图的原是菊浓的美貌,此时见来了位更美的主,纷纷竞相结识了她去了。“按说做不得头牌,屈居第二,也是不错,照样吃香的,喝辣的,那菊浓却不这样想,她原是得势受宠惯了的,被人一味捧着,现在突然遭人排挤,抢了风头,心里愤懑已极。每日闲散抑郁,疏于打扮,偶来了客人,也不好生招呼,冷言冷语,得罪了不少客人。“日子一长,回头客越发少了。门前冷落鞍马稀。那菊浓的生意,渐至冷淡下去。老鸨见无利可图,索性赏了些碎银两,打发了出门。后来这条街一个戏班子的管事发善心,见她戏唱得不错,收留作了一个梨园戏子。“每晚她都来客店问问,有否人要听戏。您还别说,自从有了她,戏班子的生意,一直不错呢。”

徐霸天听得店小二絮絮叨叨了一大通,早自不耐,兀自强忍着,并不发作。只听他又问道:“这个叫菊浓的女人,在天香楼呆了多久?“一个月。”店小二答道。“一个月成为扬州城最大的妓院头牌,半个月内,又被旁人取代,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店小二道:“小的不明白,客官指的是什么?但听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在青楼这种风月场所,本是常有之事啊。”

徐霸天怔了半晌,并不答话,似在沉思着什么,又像什么也没有想。

店小二见他不答,于是说道:“客官没什么吩咐,小的就送水去了。”

徐霸天忽又叫住他道:“那个叫菊浓的女人,今晚还不来?我想听戏。”

店小二回道:“今夜不会再来了。客官要听戏,只需等到明日。每日天黑之时,她都会前来询问,记下听戏人的房间、姓名和想听的曲目。订下曲目的客人第二日便可前往戏园,听上一整天的戏。”

这时突听一个汉子粗野的叫嚷道:“老子的热水怎么到现在还不端过来?店子里的人都死绝了不成!惹恼了本大爷,拆下你们梁上的椽当柴烧!”店小二闻言,慌了神,连忙应道;“来了来了!客官息怒,小的这就送水过来!”说完也顾不得给徐霸天道个礼数,端了水盆,径直就往喊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翌日是阴天,日光幽杳,云层低飞,像是即刻便要下雨。徐霸天用过早膳,早早来到街上。传言西窗烛对手下人阴毒无比,但凡办事不力,轻则削足割舌、残臂剜目,重则凌迟分尸、纵犬啖食,余者抛之荒野,手段之残暴、血腥,令人发指。惮于他的武功之高,臻于化境,众人敢怒不敢言,惟恐稍有不慎,即引祸上身。西窗烛为人攻于城府,奸诈乖戾,新成员加入组织之日,要被迫服下一种毒丸,每年九九重阳节泰山聚众赏菊花,西窗烛会按人头数目发放解药,若能获得,这一年便会风平浪静,相安无事,否则服用不及时,毒性发作,不到一个时辰,便会浑身溃烂、七窍流血而死。徐霸天拿眼察看往来行人,希望从中发现一个神情异样、冲自己走来之人,却无一点收获。他不禁微微变色。毒丸药性发作的痛苦,直若万虫啃咬、利箭穿心,虽然相隔许多时日,此时想起,也让他心头为之一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西窗烛种下的毒就是他的“井绳”,牢牢缚住徐霸天的网。生当供其差遣,就是死了,也是他名册在录的鬼。

他直觉倒霉晦气,是不是平日作孽太多,今信步而行,不知走了多久。这时候,眼前赫然出现了一棵大杏树,结满了红白相间的果子。两个小儿身着青衫,一个在树下等待,两只衣角捏成兜状,一个便蹿到枝杆深处,雨点一般向下狂扔果子。那爬到树上的男童身手甚为矫捷,两孩子手攀牢树干,在绿云深处来去自如,恍若猿猴空中飞荡。杏树本是野生野长,果实甚多,业已成熟。只是太过高大,眼下已是暮春,行人频仍,却无人采得。此时竟叫两个黄毛小儿玩弄于股掌之间。树下男童正自专注摘果实,冷不防被飞来暗器击中腹部,只觉胸口一甜,“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攀牢树枝的双手凌然一松,身子便如折翅的大鸟,重重跌至地上。树下男童见状,早已丢掉手中果子,三步并作两步,奔至受伤男童身边,搂抱住他的身子,失声痛哭。他怒目圆睁,金星直冒,指着徐霸天骂道:“你这恶人,怎么伤我哥哥?”徐霸天阴侧侧一笑,幸灾乐祸道:“我伤的明明是只怪物,怎么说是你哥哥?”树下男童气得跳至徐霸天身畔,伸出手要去打他,身后一个微弱的声音道:“青弟,快住手,你打不过他的……莫叫他伤了你性命……快,快去叫蓝荷姐……晚了,就来不及了……”树下男童收住拳头,泪水已如断线的珠子,滚落至地上,与灰尘融为一体。他转过身去,呜咽着说道:“可是哥哥,他把你伤成这样……”受伤男童的面孔已无血色,只见他忍住疼痛,艰难的说道:“我,我没事……快,快去叫蓝荷姐……晚了,就来不及了……” #p#副标题#e#

徐霸天看在眼里,心中升腾起一种说不出的快乐。连日来因为书信引起的不安和惶惴,顷刻间烟消云散了。他出身贫寒,幼年偶因奇缘获得一本武功秘籍,记载的竟然是江湖中人闻之丧胆的铁砂掌的武功。他生性傲然,不愿一生屈居人下,汲汲无名,加上他天分极高,无人处对照秘籍心法勤修苦练,竟然无师自通,练成了铁砂掌。二十三岁那年初入江湖,独闯梅城神剑山庄,一举将人称“君子剑”的万三空毙于掌下,一夜之间成名江湖。黑白两道,谁人不知道他徐霸天的名字?凡被他铁砂掌所伤之人,绝难拣回性命。方才他暗自运气,隔石传力,树下男童为其内力所伤,危在旦夕,纵有神仙搭救,量也活不过今晚。徐霸天一生纵笑江湖,杀人无数,杀个把小童,有什么打紧?那受伤男童的弟弟竟然不识时务,要找自己拼命,若不是念在此次入城,有任务在身,早已一并杀了,图个痛快。他转念想及,与其让他痛痛快快死去,不如留着,苟活于世,让他饱尝失去亲人的痛苦。想到这里,他仰天长笑数声,双目暴射,宛如枭戾。随后,纵身一跃,身形蹿起三丈余高,阴郁的天空下,宛如一只凶神恶煞的鸷鸟,弹指之间,绝尘而去。

树下,受伤男童兀自呻吟,呼吸越来越弱。俄而走来一名少女,腰佩长剑,身形颀长,纤腰盈握,罗袜生尘,行如弱柳拂风,翩若惊鸿,隐隐传来一股暗香。她的面上并未施粉黛,飞眼望去,但觉面白如镜,清冽脱尘。略一琢磨,竟像在哪见过。少女身畔踉跄跟来一名六、七岁的男童,跑得气喘吁吁,额上沁出一层细蜜的汗珠。他一咬牙,指着前面那棵大树,道:“就是那里!”少女循声而望,大惊失色,花容为之惨变。她脚尖微一点地,一招“春雨戏花”,飞掠至受伤男童身边,蹲下身子,颤声道:“玉儿,你怎么样?”受伤男童已然昏死过去,在少女剧烈的摇荡之下,吃力的睁开双眼。眼中,一个美貌清丽的少女的面容渐至清晰。他张了张嘴,虚弱的说道:“蓝荷姐,疼……”只此一句,就痛得银牙交错,再也说不出话来。“玉儿,你放心,姐姐一定想尽一切办法救你!”少女焦急的安慰道。说完,伸出两根玉葱,在男童胸前一点,男童即阖上眼睛,沉然入睡。她又探手入怀,掏出一只缀了紫色丝带的水晶瓶,从中倒出一粒九香玉露丸,喂入男童口中,用手在其胸前轻拍数下,让其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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