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在下铺的兄弟

12-11 作者:关山布衣

深秋的一个晚上,大约十点了,我正准备上床休息,一阵电话铃声响起,使我的心中陡生了了几分惊恐。接完电话,我的大脑就像电视机在瞬间失去了信号,煞白煞白地——我上中师时的同学永范因病去世了!

1988年秋季,我到县教师进修学校上中师班,我和永范成了一个宿舍的室友。刚开始我睡在上铺,他睡在下铺。永范有晚上睡觉前吸烟的习惯,虽然那时我也吸烟,却忍受不了烟被他吸入肺部又被呼出来的那股呛人味,很痛苦的坚持到第一学期中期考试之后,我俩便换了铺位,他睡在了上铺,可以尽情地吞云吐雾了。

我和永范同龄,按生日计算,他几乎比我大一岁,他是正月出生的,而我则是腊月的老虎,按生肖月份算,他应是大哥,却因他长着一张娃娃脸,再加上性格随和,嘻嘻哈哈的,和“满脸旧社会”的我相比,我自然就成了老大。缘于同龄且都是单身,再加上都嗜烟酒,我们上下铺很快就引为知己结为死党。

两年的同窗情谊,再加上上下铺的哥们关系,我命中注定是要有这样一个兄弟的。周六不回家的时候,我们就凑钱买一瓶价廉的劣质酒,因为当时我们的月工资只有72。5元,有时也弄一盘萝卜丝之类的菜下酒。我们谈工作谈学习,谈得更多的是心中的憧憬。记得当时我们有一个最大的愿望就是等有钱了,要买一瓶高档酒和一大堆红烧猪蹄,来他个酒足肉饱,一醉方休!

中师毕业之后,我们回了各自的学校,仍然是月工资不足百元的民办教师。因为我们两个乡镇相距约一百华里,交通又不便利,毕业之后的好几年都不容易相见,有时在县城遇到,也都是因忙于事务而匆匆寒暄几句,没有过一次的长聚。这其间他为了能尽快转为公办教师,又到静宁的教育中心上了两年中师班,终于在1995年的秋季转正了,成了一名公办教师。

在以后县上举办的教师培训中,我们曾在同一期培训过一周。他神情有些疲倦,性格也内向了许多,全没了上中师时的那种刁顽和活泼。他说在静宁上学借了不少的债,又准备翻修房子,虽然转正了,但是经济还是拮据得很。他的烟吸得越凶了,伴着不时的咳嗽。我劝他少吸烟,注意身体,他说吸惯了,不吸心慌得很。看着略显憔悴的他,我默然无语,有一丝莫名的悲戚涌上心头。(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再以后从和他在一个乡的同学口中得知,他因病在县中医院住院,我便在一个周六去探视他,结果未遇,原来他出院了。我心中暗自庆幸,以为他的病无大碍。谁料以后陆续传来的消息越来越不好:他被确诊为肺癌,先是到西安去化疗,效果不怎么明显,费用却贵的吓人。我打电话劝他治病要紧,不要因为怕花钱而误了治病。他的声音很游离,说几句就喘得厉害,他说很感谢我还记着他,我说什么话,我们是上下铺的兄弟啊!他涩涩地笑了几声。我心里祈盼着他的身上能出现奇迹,又因不能资助他一些钱而倍觉愧疚。我不是守财奴——工作了二十三年了,拿上国家的工资才十二年,买房子的外债还有五万多元,我一个人的工资既要养家还要糊口,捉襟见肘啊!

永范还是急匆匆地走了,没有打一声招呼,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这样走了。长期的经济拮据使他耽误了自己的病,既就到了身体很不舒服的的时候,还是怕旧债未了又添新账而不去医院诊治,直到病魔左右了他,才不情愿的到医院去检查,却已是病入膏肓,已无回天之力了。四十六岁,本是人生的黄金时段,永范却抛妻舍女,很不情愿地为自己的人生画上了句号。

作为一个乡村教师,永范普通如泥土。他从教二十三年,把自己最美好的人生时光献给了家乡的教育事业,每一个曾受教于他的学子也许会记住他的,若如此,他凄苦的心中也会感到几分慰藉的。

逝者已逝!但他的经历,应该引起众多农村同仁们的警觉,关爱自己的身体,珍惜自己的生命,因为这与我们所从事的职业并不矛盾啊!

永范,我下铺的兄弟,你肯定是不愿过早的去哪个冰冷的世界,肯定的!我们喝高档酒吃红烧猪蹄的约定还没有兑现,你就这样匆匆地走了,你不够哥们啊!

这是我三年前写的一篇短文,为的是纪念我那下铺的兄弟,纪念他短促的一生,纪念我们的友谊。因为每次想起我的同学,我的心里就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悲伤,知道今天,我才把它放到空间里,目的还是为了寄托对亡友的思念。——作者附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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