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坷人生（八）
十四
倪维忠又是一个姓倪的冤家。他是我初中同班同学。
初中班级太多，学校就采用“半日制”：半天上课，半天校外活动。校外学习小组自愿结合，谁愿意提供活动场所就是组长，组员自己“拉”。倪维忠比我大几岁，长得高大白皙，家中有个不上学、干家务的妹妹芳芳（其实是他母亲解放前买的童养媳）。他外向，好出风头，爱耍小聪明。他家两大间房，拉了我和小张当组员，就常常发号施令。他出主意，要我们三人骗家长说学校组织校外活动去浦东。他准备了午饭（馒头片）、酱菜、猪油渣、饮水等等，领我们去浦东捉蟋蟀。工具也是他准备的。他说好的蟋蟀都在坟墓附近，就专门去找坟墓。捉了一天，也没有什么好蟋蟀。反正，我家是不准玩蟋蟀的，我无所谓。但是，在坟坑里我踩了一个头颅骨，吓得尖叫。他呢，用小棍子挑起头颅骨玩耍，吓唬其他捉蟋蟀的，我们不认识的孩子。
有一次，他到我家玩，与我邻居小孩贾少华发生纠纷，就拉我下楼打架。我的后背被贾的指甲拉了许多血口。贾的年纪和我相仿，他被倪打得不轻，闹到派出所。这是我第一次“犯事”进派出所。民警笔录时，一听我母亲名字，就把我俩放了。贾的父亲出走，母亲坐牢，两个姐姐出嫁在安徽，家里只有一个弟弟。所以，此事到此为止。学校里，班上由校外学习小组轮流值日，中午放学时一起打扫教室，为下午上课的班级作准备。有一次打扫教室，我捡到一个学生证。他抢去一看，是同班陆**的，里面还有五分纸币（那时候没有硬币）。他哈哈大笑：“陆**，你与我抢组员，今天学生证落到我手里了。我要你好看！”各自回家吃饭。
下午校外学习活动做完功课，他把学生证放在煤球炉里烧掉，又把五分钱去买了一包腌金花菜请我们吃。回家后我越想越觉得不对，第二天就告诉了陆**，引起了“学生证事件”。班上开了特别班会讨论此事。倪维忠承认了烧学生证和买腌金花菜，但一口咬定：学生证是我偷了给他的，烧学生证和买腌金花菜是我出的主意。他还叫小张作证。班干部和大多数同学对他平时油腔滑调反感，对我人小老实同感。他们不相信我偷学生证，认为捡到学生证可信，但是，怀疑我家穷嘴馋出主意买腌金花菜分吃。我委屈得哭了，承认吃过腌金花菜不对，但主意绝对不是我出的。我说：“如果我偷学生证和出主意买腌金花菜，为什么要主动告发呢？”
后来，小张承认是倪维忠威逼他作证诬告，倪说：“当叛徒，就要拖他一起落水淹死，不能便宜他！”事情才真相大白。事后，我去陆**家参加校外小组，倪维忠经常在无人处打我，骂我是“叛徒”、“卖国贼”。我无奈，告诉了陆**。他比倪维忠力气大，就警告倪维忠：“你以后再敢欺负小不点儿，我砸瘪你。”倪不敢妄动，但常常阴损我。我受了阴损，又没有证据是倪干的，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直到初中毕业。儿童本来是天真无邪的，但是家庭、社会常常“教”他们学坏。现今社会，儿童更聪明，学起坏来更快，年龄更早。(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我孙女班上有个同学Q，母亲是摆摊做生意的，教了女儿一肚子坏水。一年级起，她就以我孙女为攻击目标，因为我孙女成绩全班第一。她座位正好在我孙女后面，经常到班主任那儿告状，说我孙女“上厕所小跑了”，“上课做小动作了”，“偷看同学做题了”等等。希特勒的宣传部长戈培尔名言：“慌话重复一千次便会成为真理。”班主任愿意听各种“小报告”，以便“全面了解”班级情况。但是她认为，“无风不起浪”，既然一直告状，就说明总有其事。我孙女几次哭着要我转学，我都耐心说服教育她“正确对待”。Q还擅长挑拨离间。她问某同学：“班上谁最坏？”反过来就去告诉：“**说你最坏。”谁成绩比她好，就攻击谁。结果，Q的成绩达到班上第二，那些好学生因为情绪不佳、同学矛盾而成绩倒退。他们班级原在年级四个班中成绩第一，现在是第三。最后，Q的攻击目标就是大队长Y了。
三年半了，这时班主任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在全班不指名地批评Q。对于Q，也有夸奖她的，说她：“有竞争头脑，将来能成大事。”但是，这叫“竞争”吗？纯粹是玩弄阴谋诡计。这种人长大了，只能扰乱社会次序，即使暂时得意，早晚进监狱。她母亲自以为聪明，其实是害了孩子。孩子的教育有家庭教育、学校教育和社会教育。有的家长“教育”孩子：“在外面假如有人欺负你，就与他拼命，不管石头、木棍拿过来就打。一次吃亏，次次吃亏。”结果呢，打伤、打死了人，还是要受法律惩处的。
一个素质平均水平极差的社会，教育质量不会高。一个素质水平极差的家长，孩子素质难以优秀。身教重于言教，在孩子面前的自身形象对孩子是无形的教育。慎重啊！家长们。
十五
老城隍庙糖业中学与我家隔着老城隍庙，每天上学、放学都要从北向南穿越。视野开阔了，比小学时见得多了，生活也就丰富了，但是听得多了，胆子却小得多了。那时候，城隍庙的范围很大。大殿前两侧都是神龛佛像，有观世音、十殿阎王等等。二楼星宿殿更大更长，有五百罗汉、济公活佛、黑白无常等等。尤其是星宿殿阴森森的，香客也少。我们单人是绝对不敢去的。
大人说：“黑无常曾经显灵，吓死一个香客。”因为死了人，公安介入，查清事实：一个小偷作案后为了逃避追赶的人群，躲在黑无常后面。那里光线极暗，追赶的人竟没有发现，被他逃脱。过了一会儿，一个香客来上香。正好小偷探头向外张望，香客迷信极重，竟误认为黑无常显灵，当场被吓死。小偷看见香客昏倒，跳出来逃跑了。民警在黑无常后面发现许多胶鞋的新脚印。事后，因好奇，我们一群孩子去现场看了。那里的位置的确阴森，黑无常后面漆黑一片，周围的香客一个没有。星宿殿里只有五百罗汉那里光线明亮，香客较多。
在老城隍庙穿来穿去，听到的鬼故事越来越多。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聊斋》，都是听大人说的“真事”，例如：庙祝夏晚在大殿纳凉。半夜城隍老爷升堂时，庙祝假装熟睡，偷听城隍老爷审案。庙祝后来因泄露天机，梦中被城隍老爷打了耳光，脸被打肿。因为鬼故事都被说得活灵活现，我的胆子就越来越小，晚上不敢出门。现在大殿前两侧都是吃食店，星宿殿也早就改成商场。大殿后面以前也曾经改成工艺品展览会，只剩下大殿等等少量建筑属于“庙”。现在大殿后面又部分修复成“庙”，但是与以前比，“庙”的范围不到十分之一。不过，那么多年，大殿前面广场上的铜鼎一直在。那时候，城隍庙及其周围的商店统称老城隍庙，而豫园只是围墙里的一小块地方。
1956年经市政府批准，拨出专款，由市文化局直接组织专门班子，聘请上海民用设计院和同济大学建筑专家以及能工巧匠，对豫园进行全面修复，历时5年，投资上百万元。把许多原来是围墙外的地皮和建筑都圈了进去。例如：九曲桥靠近豫园大门的这一端，现在右侧被围墙封死。以前这里一片开阔地，环龙桥及周围许多建筑属于围墙外。环龙桥很冷清，据说这里有人淹死，常常有落水鬼拉人下水，替死后自己可以投胎还阳。所以，我不敢一人去那里，尤其是傍晚。文化大革命期间，明代环龙桥被拆除，周围的曲池被改建为防空洞，古园林格局遭损。
后来又拆除防空洞，重建青石环龙桥，扩大水面。现在的豫园商城就是以前的老城隍庙，并且扩大并建筑了许多仿古式楼阁。不管是商店、饭店还是什么，这些已经与豫园本身无关了。仁吉里弄堂口对面，以前是个小酒店，就在豫园内。大门开在福佑路上，后面就是花园。外婆与老板娘熟悉，有时领我去花园里玩。因为修复前豫园是封闭状态，野草丛生有半人高，一片荒凉，据说还有野鸡、黄鼠狼、狐狸等等出没。许多建筑摇摇欲坠，连大假山也是危险场所。修复豫园时，小酒店搬走了，大门封死，砌成了一堵大白墙。墙前马路旁曾经是自行车停车处。
我家动迁时，我特地拍了一张照片，保留至今。豫园究竟是“修复”还是“重建”，我也搞不清楚。例如：玉玲珑就是从外地运来的。因为玉玲珑太大，就在大白墙右侧破墙运进去。豫园内现在的龙墙，我亲眼看着工匠建造的。也许有古老的豫园图纸，但是，肯定比老图纸增加了不少新建筑。这就像现今的文艺界，连《红楼梦》也要改写。现代人总是觉得自己比古人聪明。但是，超过曹雪芹的小说家有谁？《红楼梦》中涉及的方方面面，官场制度、风俗习惯、林园建筑、医药八卦、鸟兽花卉、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有谁能挑出什么毛病来。哪像现在的导演，明代算命先生的幡上用的是舒（同）体；清代理发匠挑子上挂的是411牌毛巾；汉朝厅堂挂着郑板桥的对联……
学问，是要下苦功的。吹、炒、捧、拍，在哪一行都是误人子弟。尤其是科学界，剽窃、伪造、派系、压制，简直就是胡闹！曾经有件轰动世界的造假事件：某国的科学家宣称发现“经络小体”，世界各国派人去看。上海二医的徐教授奉命前往，看了后怀疑作假，回国后汇报上级，竟被严厉批判，因为那是我们的兄弟国家。后来“金氏小体”的始作俑者自杀，留下千古骂名。至今，经络的组织学基础还是没有搞清楚。
科学是老老实实的，客观存在的，来不得半点虚假。牛顿晚年迷于神学，否定哲学的指导作用，虔诚地相信上帝。当他遇到难以解释的天体运动时，竟提出“上帝第一推动力”的谬论。他说：“上帝统治万物，我们是他的仆人而敬畏他、崇拜他”。他以铁拳统治英国皇家学会二十四年，但是科学还是发展，并不因此而停顿。（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