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独白

晨起时手机日历的蓝光刺进瞳孔，五月十九日。阳台上那盆绿萝又蔓出新枝，藤须在晨风里试探着往防盗网外爬，像极了年轻时总想翻越围墙的冲动。

办公室的闲谈总在重复。老张数落实习生的用词，与四十三年前工长训我时如出一辙。忽然发现键盘声里藏着一座钟——我的手指在空格键上敲出的节奏，竟和当年父亲检修铁轨时，扳手敲击轨缝的声响分毫不差。荧屏反光里那张脸，早被岁月氧化成旧铜钱的模样。

正午的太阳把工区门前晒成烙铁。穿橘红马甲的年轻人蹲在阴影里扒饭，后颈晒脱的皮像地图上褪色的疆界。他们传递水壶时手腕的弧度，让我想起父亲传递道钉锤的姿势。工具箱最底层那卷泛黄的《线路养护规程》，书页边缘还沾着1982年的油渍。

暴雨在黄昏突袭。雨帘中，电脑右下角的退休时间跳成695天。书柜底层突然传来纸张的脆响——那册《身边的巴山》里夹着的夕阳计划，一字一句正在潮湿空气里慢慢展现。妻子发来的视频里，小女儿在舞蹈室旋转，足尖扬起的光尘像极了当年巡道灯照亮的钢轨飞屑。

微风摇动三角梅时，有铁锈味的记忆簌簌落下。原来最锋利的道钉，始终钉在出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