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路
指 路
蒋 立 周
可能看我年岁不小,面带憨相,不会恶作剧,亦不会有偿指路,更没骗子歹人之嫌,故,本地主驻足天桥或漫步长街时,常有人问路于我。
一日,我立足上清寺天桥,一吴侬软语问:
“请问老先生,牛角沱车站怎么走?”
“从这下梯,过完口腔科医院,转弯就到。”( 文章阅读网:www.sanwen.net )
“谢谢。”两女士同道。
“干脆,我顺路回家,带你们一程。”
“谢谢老先生。”
“不必,你们去哪里?”
“白公馆、渣滓洞。”
“哦,不如去洞口乘210,直达。干脆,送你们去洞口。”
“感谢老先生啊。”她俩感激不已。一问,原是暑假出游的南京老师。
“南京重庆,火炉之城,难兄难弟啊。”我笑道。
“哈哈哈哈。老先生热心人,要活百岁。”
“那我每天多给人指路。”
“哈哈哈哈,好人应该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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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叔,到儿科医院哪么走?”一女子抱个男孩,一脸憔悴。
“走,送你上车。”我没多想,带她下罢天桥。
一辆401关门欲动。我边跑边大喊:“401,401等下,有个小孩发烧。”
车门重开,我一脚挡住门。母子赶到,喘着气说:“谢谢大叔啊。”
“快上快上。记住,两站路,儿科医院下。先到急诊室,不用排队。哪位给母子让个座。”看她坐下,我松了口气。女子边朝我挥手边揩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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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次,我提着菜,下了天桥,刚入美专校街口,衣服被拉住。
“爷爷,这里有公厕么?”
我一转脸,一小姑娘满脸通红,眼巴巴看着我。
我赶紧说:“有。看,牛角沱车站就有。”
“哦,谢谢爷爷,我先走了,你慢慢走。”她穿过密集行人,边说边走。看着她匆匆背影,想起我找厕之尴尬,心情沉重:为何不多摆几个流动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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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法院在哪里?”我走在人民路消防队外,一外地青年游客胸挎相机挡住问。
我看着他:“附近没一家法院。”
“不是说到法院就看见了吗。”
“看见啥子?”
“人民广场。”
“哦,你问的是‘八院’,第八人民医院,到了那里,就看见了。”
“哎,我听成法院了。”青年满脸通红。
“没关系,怪我们重庆人说话快。”我一指,“往前走,看见楼顶有两座古式亭阁,就是八院。人民广场,大礼堂,展览馆,够你拍半天。要发到网上哟。”
他笑得眼珠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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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我又立于上清寺天桥。
两位大妈人高马大,虎踞我左右,一口东北腔:
“兄弟,去上清寺怎么走?”我一转脸,看我更像老哥,她俩尴尬笑了。
我乐不可支:“这就是上清寺呀。”
二位扫视一圈,不见飞檐翘角,依然高楼大厦,声音加大一倍:
“这就是上清寺?”
“没第二个上清寺。”
“没寺庙啊?”
我返身指着口腔科医院:“明朝嘉靖年间,这里建过一座道观‘三清庙’,后来称上清寺,上世纪二十年代,城市扩大,撤庙修路,这一带地名,就叫上清寺了。”
“哦。可惜。”二位同声叹息,“还以为供有太上老君哩。”
“你们喜欢太上老君?”
“他炼仙丹救人啊。”
“他叫老子,姓李名耳,号聃,炼不炼丹我没考证。他创立道教,写道德经,著书立说,要世人道法自然。南岸有个‘老君洞’,供的就是他。”
“远不远?”
“不远,车子直达。庙宇座落半山腰,背靠南山,面朝长江,山势挺拔,森林茂密,烟雾燎绕,庙在雾中,钟声阵阵,诵经朗朗,如同仙境。老太婆烧香喜欢爬古道上去,就像登‘南天门’。”
二位笑毕,可能怕“南天门”太高,“拜拜”一声,走了。
我本想卖弄嘴巴,却展现了重庆人的热情,介绍了重庆,争了脸面,歪打正着。久之,我像昔日豪爽善侃的皇城根儿人了。
我亦常常问路。为找厕所解急,屡遭夫人嘲笑。出国旅游,不用嘴问,我把英语地名写在纸上,老外一看,“Yes”,再一指,到了。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为人指路,虽为小事,却是善事,为之为之。